學校櫻樹的葉子泛著黃，秋天已在慢慢接近，令人愁悶的季節，褚默向來不喜秋天，在這時候，過往的回憶常常來的更為迅猛，令人措手不及。

褚默和程奕在學校隨意地走著。

「到底咋回事兒啊？你怎麼搬出來了？」程奕忽然停住了腳步。

「沒，就和他們吵了一架。」褚默摸了摸鼻子。

「行了，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搬出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褚默你記著，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是你兄弟，你一句話，我就能立馬站到你面前。」程奕拍了拍他的肩膀。

「嘖，忘了誰也不能把你忘了。」褚默打趣了一句。

回到教室，溫琛瞥了一眼他的手，「怎麼沒去處理一下？」

「不用。」褚默對此不以為意。

溫琛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言。

數學老頭心情不是很好，一進教室就開始發火，吼了半節課才講課，還沒十分鐘，老頭就把課本往講台上一摔。「褚默，你講講這道題。」

褚默睡得昏天暗地，壓根聽不見他的聲音。溫琛只好用胳膊搗了搗他。

「幹嘛？」褚默轉了個頭，尾音微微上揚，只是眼睛仍閉著。溫琛樂了，湊過去在耳旁輕言，「老師叫你。」

褚默不樂意的睜開眼，眼前溫琛放大的臉讓他嚇了一跳。他猛的站了起來，眼神有些茫然，小口的呼吸著，驚魂未定。

褚默定了定神，這才發現全班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尤其是數學老頭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恨不得把他燒幹凈。他轉頭看向罪魁禍首，雖然用手擋著，但嘴角明顯的笑意還是被他看見了。

褚默狠狠地瞪了過去，不料數學老頭一嗓子把他下了回來。「褚默！」

「到！」

「我剛才讓你幹什麼？」數學老頭扯開了嗓子吼。

褚默嘆了口氣，本以為這劫逃不過去了。溫琛卻輕聲在旁邊提醒，「答案是2。」

褚默瞥了他一眼，立馬重複一遍。「答案是2。」

數學老師顯然也沒能想到褚默能說出正確答案。「過程呢？」

「因為……所以……」溫琛小聲地說答案。

褚默跟著重複。

數學老師並不甘心，「你上來寫一遍。」

這下連溫琛也愣住了，他笑著搖搖頭，投過去一個自求多福的目光。

褚默走到黑板前，下筆時，手一陣陣的疼，字寫的歪歪扭扭。寫到一半時，數學老師實在看不下去，「行了行了，回去吧。」

好歹還是寫的大差不離。

但只有溫琛盯著黑板，似是在思考什麼。

褚默是根據他給的答案寫的，雖然並沒有答完整道題，但就前部分的來說，褚默改變了一些，填上了一些使答案更完美的步驟。

這讓溫琛有些驚訝。

溫琛：「你會做？」

「不會啊。」褚默打了個哈欠，看見溫琛指了指黑板，「那不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溫琛：「不大一樣吧。」

褚默聳肩，「 有的記不清了，就跟著感覺走了。」

溫琛嘖了聲，嘆息著他白白浪費這麼好用的腦子。

褚默顧不上他的態度，只是看著手上滲透血的紗布，剛才還沒覺得有那麼疼，現在卻有種撕扯般的感覺。

溫琛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去醫務室吧。」

褚默依舊逞強，「不了，也不是很疼。」

「放屁，你冷汗都下來了還不疼？」溫琛拽過他的手腕，把手拉到自己面前，「你這傷口都撕開了，得去醫院縫針。」

一聽要去醫院，褚默急了「別，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不用那麼麻煩。」

溫琛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笑，只是不知怎的，褚默卻看出了半分不懷好意。「你……怕去醫院？」

褚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誰會怕去醫院。」嘟囔了一句。

「是嗎？」溫琛笑出了聲。

「笑屁啊！」褚默怒。

「沒，如果不怕，就去醫院處理一下吧。」溫琛收了收臉上的笑容，但還可以看出眼睛裡的笑意。

「你今天心情很好啊。」褚默有意岔開話題，不過溫琛卻不願給他這個機會。

「嘖，原來真的有人怕去醫院。」溫琛似是漫不經心說了一句，

褚默連忙道，「我不怕去醫院！」

這次溫琛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好吧，我去。」只是怎麼聽，語氣中還是帶著赴死的意味。

「乖。」說完後，親昵的口吻讓溫琛自己都愣住了。

褚默似乎並沒有聽見，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趴在桌子上，一臉掙扎。

這讓溫琛鬆了口氣。

放學後。

褚默：「我去找老憨了，要不你先走吧，我等會自己處理就行。」

溫琛挑眉，並不說話。

褚默嘆氣，「好好好，那你等我一會兒。」

溫琛點頭，然後開始做作業。

其實褚默知道為什麼老憨來找他，一周沒來學校，依照老憨的脾性，早把他手機打爆了。但是到目前為止，老憨一次也沒聯繫過他，說明他父母說了什麼。

老憨人是不錯，就是煩。

褚默敲了敲門。

「進來吧。」老憨帶著眼鏡正在批改作業，頭也不抬，左手指了指面前的凳子。

「坐。」

褚默也不客氣，坐下開門見山。「他們跟你說什麼了？」

老憨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怔住。

「也沒什麼，就是把情況跟我說了一下。」頓了頓，接下來說的話倒是讓褚默有些意外。

「你也快成年了吧？」

褚默：「哈？」

「成年就是大人了，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你們家裡的事我也沒法管，主要是自己得考慮好。」

褚默 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只「嗯」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今天叫你來，主要是想跟你聊聊溫琛。」老憨放下筆，盯著褚默。

「你跟他相處的還不錯吧？」

褚默：「……」哪兒看出來不錯了？

不過再仔細一想，才認識不久，也的確相處的還可以。

「他的成績真的很好，有空讓他幫幫你。」老憨笑了笑，「他英語的確很差，你也可以幫幫他。」

「差到什麼地步？」褚默突然好奇起來，「你有他來之前的成績吧？上次考了多少？」

「好奇心怎麼這麼重。」老憨頗為無奈，「沒及格，五六十分吧。」

褚默嘆了口氣，「比我數學強多了。」

老憨：「……」你還知道。

褚默站起身：「得嘞，您說的我都記下了，先走了啊，」

老憨默默搖頭，你要是能聽話也就有鬼了。

褚默回到教室時，溫琛已經寫完作業了，正在玩手機。

褚默站到他旁邊，發現他正在打遊戲，「學霸也玩遊戲啊。」

溫琛手指不停，「學霸還能虐你千百遍。」

「別輕易立flag。」褚默嘖了聲，「等我手好了，單挑？」

「成。」手機界面出現了一個勝利的畫面，溫琛退出了遊戲。「你也玩這遊戲。」

褚默：「嗯，不過我玩的更多的是網遊。」

「是嗎？哪個遊戲？」溫琛笑了笑，拎起收拾好的書包起身，「走吧，帶你去醫院。」

聽罷，褚默突然安靜了下來。

溫琛也不戳穿他。

褚默很少去醫院，小時候在農村，醫院在縣裡，根本沒去過，感冒受傷從來都是硬扛過去。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或車輛，行色匆匆的向著目的地，繁華喧鬧的城市，天已有些暗了，路燈還沒亮起。褚默和溫琛並肩行著，沉默了一路。

「不好意思。」褚默糾結了半天，才開口。「你……胳膊該青了吧。」

縫針的時候，其實不怎麼疼，但他還是使勁掐著溫琛的胳膊，包紮好後，褚默感覺指甲有要脫離的感覺。

「沒事。」溫琛已經換上了往常的笑容，彷彿下午那個樂的不可開交的人並不存在。

褚默：「走，請你吃飯。」

溫琛也沒拒絕。

褚默隨口問道，「你之前是哪兒的人？遠不遠？」

溫琛似乎沒想到他會問以前的事，愣了愣，「挺遠的。」

褚默點點頭，「帶你去吃個好東西。」

雖然不是從小在這兒長大，但生活了十年，混了這片也七八年。哪裡好吃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褚默帶他去的是一家賣燒烤的路邊攤，在路邊擺了幾個桌子的那種。

溫琛傻了好半天，一臉複雜。

「怎麼了？」褚默見他不動，才明白過來，溫琛大概是嫌這兒不幹凈。「那我帶你去其他地方吧。」

「就這兒吧。」溫琛坐下來，笑了笑，「我從來沒吃過。」

老闆這時也騰出時間過來，「小默來啦，你照舊？」又看了眼溫琛，「帶同學來了啊。」

老闆挺忙，顧客絡繹不絕，該是挺有口碑。

「你吃什麼？」褚默問了一句，見他臉上茫然的表情，建議道，「和我一樣？」

溫琛：「成，多放辣椒。」

褚默對老闆大聲喊，「他跟我一樣，多放辣椒。」

老闆也喊，「好嘞。」

溫琛一副看傻逼的樣子。「這麼近為什麼要喊？」

褚默義正言辭，「這樣才有感覺啊。」

感覺？？？

沒等溫琛說話，他又接了一句，「少爺別琢磨了，我等平民就不勞您掛心了。」

溫琛：「……」他為什麼要跟一個神經病出來吃飯。

褚默突然一拍大腿，又沖著老闆喊，「拿兩瓶啤酒來。」說著又轉過頭用懷疑的目光瞥了一眼他，「你不喝吧。」

溫琛：「……」

「喝。」

褚默愣了愣。

溫琛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喝。」

雖然他的酒量不怎麼好，但一兩瓶還是沒問題。多了就……

褚默：「……哦。」

溫琛：「……」

「受傷了還喝酒？」溫琛盯著他的手。

「嗨，沒事兒。」褚默一點也不在意。

老闆拿了四瓶啤酒過來。

「四瓶夠嗎？怎麼不得來一紮啊？」

褚默擺擺手，「明天還得上學呢。」

見他和老闆如此熟絡，溫琛開口道，「你經常來吃啊？」

褚默點點頭，「他家的好吃。」

老闆這時也把東西端了上來。

溫琛拿起一串，咬了一口，味道的確不錯，尤其對於他這種從來沒吃過路邊攤的人來說。

「好吃吧？」褚默的語氣中帶了絲驕傲的感覺。「就跟你說了他家很好吃。」

溫琛點了點頭，打算以後有機會可以帶溫馨過來。

吃飽喝足，兩人準備回家。

溫琛：「要去看毛球嗎？」

「不了，不順路，周末吧。」褚默看了眼溫琛疑惑的眼神，緩緩解釋，「我搬出來了。」

溫琛點點頭，沒有多問。

褚默指了指右邊的路口，「明天見。」

溫琛揮了揮手，繼續向前走著。

褚默卻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沒入人群，直到再也看不到。

褚默回到房間直接摔在床上，一向一閉眼就能立馬睡著的他，今天卻意外的失眠了。

空蕩盪的。

褚默趴在床上翻來覆去，很多回憶開始在腦海中重複播放。

不知過了多久才勉強進入夢境，夢裡他一直在奔跑，在一條路上，周圍黑的要命，什麼都看不見。

沒有盡頭。

溫琛回到家後，先給毛球餵了貓糧。

毛球湊到他腳邊，小爪子抓了抓他的褲腳，「喵喵」的叫喚著，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小腿。

摸了摸它的頭，又給它放了點貓糧，這才回到房間。溫琛先去洗了個澡，然後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褚默頂著黑眼圈去了學校，溫琛看到，用手擋住掩飾不住的笑意。

「笑屁啊。」

溫琛眉眼彎彎，「怎麼不在家休養一段時間？」

褚默沒有回答，轉頭看向窗外發獃。

見此，溫琛也沒再追問。

沉默著，兩人不發一言，像回到了最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