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的時候，蔚藍色的天空已經被黑色輕輕覆蓋，天際的星星三三兩兩，若隱若現，再過不久又是繁星點綴水藍色的天空。

按照兄長的信息在醫院裡轉了好一會兒才到病房門口，雙親的情況看起來很糟糕，歷來兇悍的家母眼神充滿著悲傷和怠倦，神色甚是糟糕，父親情況也不好，像被海浪送到岸邊的小魚，垂危的生命感。

一一問候了隨來的親人，其實也沒多，同來的只有哥哥女友的父母以及母親的弟弟和舅媽，女友很厲害，所有事情已經被她處理的妥當，生活用品也被她細心的購買了，哥哥眼睛紅彤彤的，精神萎靡，坐在母親的床邊，輕聲細語告訴她不用擔心，他都會處理好，母親流著淚，布滿老繭的雙手被兄長包握在手裡。

父親一生性情冷淡，家裡兄妹跟他也談不了幾次話，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也就自己跟父親勉強說上幾句話，本來想學著兄長握握父親的手說一些鼓勵的話，話到嘴邊也只是問了一句渴不渴，父親輕微閉了眼再睜開，示意自己不需要，只好坐在身側的小凳子上，看著藥水一滴一滴的進入這個快年過半百的身軀里。

他一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命運還是在他快半百歲的時候給了他致命一擊，幸而家裡兒女長大成人，變得稍微可靠了一些。

肇事司機在一旁也是局促，他已經出門進門很多次了，去走廊接熱水的時候依稀聽到他和家裡人的談話，另外一邊的人兒帶著抽泣聲，一向見不得人間疾苦的自己突然間也變得冷漠，相比於健康身軀的司機，病房裡喘口氣都費勁的父母又多可憐，深處深淵的時候怎麼會同情旁邊的人。

醫院患者很多，父母重傷也沒有空餘的病房體供，只能擠在八個人的大病房，來醫院才知道人間原來這麼苦，躺在病床上說話都說不清的父母，可能以後雙腳永遠落下疾病，隔壁的小孩可能永遠得不到小夥伴正常的眼神對待，四號床的老爺爺可能看不到來年開春的綠草，平常見不到的疾苦在這裡一一浮現。

只能留下三個人陪護，女友的父母因為第二天需要上班，已經連夜趕回家裡，余留下來的幾個人商量了一下，自己作為最小的回到了賓館，剛剛轉院，很多事都要注意自己在著也幫不了太多忙。

跟著舅母來到賓館裡，房間是標間，這讓向來不喜歡睡眠跟陌生人待在一起的自己稍微有些難受，舅母和舅舅常年在外，很少見面，談不上熟悉，本來以為睡眠會很差，洗了個熱水澡，一天的疲憊，身體沾上床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短短兩天一個家庭已經改變了很多，手術時間快到了，母親眼睛還是飽含著淚水，長久下去身體還沒好起來眼睛都要受損了，哥哥安慰了一番，在親人的注視下，父母被推進了手術室，家裡幾十年來，從來沒有這麼大陣仗過，哥哥簽手術同意書的時候手都有些抖動，女友拍了拍他的手。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旁邊坐著等候的人群換了一批又一批，沒人玩手機做低頭族，神色均為沉悶，目光一致的盯著手術室的門。

第一次的手術很久，晚上十點才送回病房，父母意識已經昏昏沉沉，護士熟練的掛好藥水，醫生在旁邊一一叮囑注意事項，感謝之詞不絕於耳，等醫生走了，眾人小心翼翼的陪護在身邊，十二點過了才輪番回去休息，半點不敢怠慢。

母親的小腿肉很嚴重的被劃傷，一大片肉都血淋淋的掉了，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好，有些已經腐爛，每天查房就是母親最害怕的時候，小小的手術刀，一刀一刀割掉腐肉，再擦上藥物，母親實在受不了的時候醫生才讓吃點止痛藥物，「讓我死吧」這種話聽到耳邊悲凄的讓人落淚，兄長握著母親的手都抖的厲害，恨不得自己代替母親承受這份苦痛。

隔壁的病友每次母親治療完都要好生安慰，寬她的心，較於母親的撕心裂肺，父親一直都是隱忍著疼痛，實在受不了也會發出來疼痛的悶哼聲，成長在保守的家庭里，母子和父女我們都很避諱，父親初始的時候也不敢多指使自己，後邊難受了，哥哥不在只能喊自己，從來沒有住過院的自己現在也很熟練的倒尿液，丟排泄物。

親人們只在了幾天就要走了，唯一能留下來的只有自己，父母的情況有了稍微的好轉，哥哥的店鋪已經沒有老闆好多天了，女友的假也到了，舅舅舅媽也要回去賺錢了，留下了司機和自己，在病房門口送走了他們，接了一壺熱水走回病房。

「也是為難你和你哥哥了」親人們走了母親很是失落。

「這是我們該做的」坐在床邊把被子里的水換成了熱水，耐心的削了一個蘋果，分成小塊餵了母親幾口母親擺手的時候再餵給父親，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只是身份調換了，輪到我當大人他們當小孩。

旁邊病床的小孩一直看著這邊，招招手讓他過來又削了一個紅彤彤的蘋果給了他一顆，小孩有點兒不好意思，最後還是在他父親的鼓勵下拿了過去，一小口一小口的啃了去，說謝謝姐姐的聲音軟軟糯糯的甚是討人喜愛。

病床上的人病魔纏身，尤其是父母只能躺在床上的情況，除了忍受病痛還有分不清白天黑夜的乏味，很多時候都是拿出自己的手機給他們看看紅軍長征的電視，其他的病友也會湊過來一起看，然後小聲的討論劇情，聊聊家常，說說他們這小半生見識過的聽聞過的經歷過的各種大事小事，說到難過之事女人們還會偷偷抹眼淚，母親也是極愛聽這些瑣碎的小事，有時候有共鳴神色也好了很多。

陪護的日子看起來很輕鬆，實則很累，有時候晚上睡著了，過了幾分鐘父母就把你喚醒了，需要解決生理問題，口渴了，餓了，都需要借於自己的雙手，最疲勞的就是手術過後，需要整夜不眠不休，母親因為輸液的時候自己睡著了針管回血的事情生氣了多次，得到了教訓，晚上閉眼都是淺眠，鬧鐘改成了五分鐘一次，生怕睡著了出了什麼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