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進來……」一聲別進來，卻眼睜睜看著林熙兒推門進屋。掐著自己脖頸的手鬆開，一下子被人摔地上。

慕楠辰驚慌失措的抬頭，那推開門進來的人已經站在原地。而那人身後，是最可怕的臉。

「怎麼？很在意他？」男人出手點住林熙兒穴道，站在人身後，看著跪在地上的慕楠辰，已經，快到極限了。

這不是鬼……林熙兒就這樣站著，有朝一日看著慕楠辰跪在地上奔潰，這是他初見。一大早他本來是想要告訴對方，但是被人打擾了。

此刻，根本開不了口，甚至他明白他沒機會再對慕楠辰說什麼了。

「我求您，我求求您，不要，不要我沒有喜歡他，不要這樣，不是他的錯，他沒錯。」卑微到塵埃里，慕楠辰無助的抓著男人腳，跪在兩人腳下。

「我知道，我很清楚，但是辰兒，你，惹我生氣了，所以，你總該要付出代價。」男人一腳，踹開慕楠辰，從林熙兒腰間，抽出寶劍。

「不要，我知道錯了，我。」犯了什麼錯，記不起來。但是這個男人說自己錯了，或許就是錯了。

林熙兒看著跪在地上的慕楠辰，哪還有天子的模樣。此刻算是體會到這個男人的一生。可惜已經到最後，僅此一次。

幾次想要以內力衝破被點的穴道，然而男人太過強悍，根本沒有任何辦法。眼睜睜看著自己腰間寶劍出鞘，就這樣橫在自己脖頸前。

林熙兒突然就笑了，他的一生，原來什麼都保護不了。

「你錯了什麼呢，你告訴父皇。」男人手中劍毫不留情，割破林熙兒脖頸，鮮血頓時沾染寶劍，噴涌而出。再一掌將林熙兒推倒在地，似乎殺人，只不過是小事。

「為什麼，不要，為什麼，不，為什麼……」看著林熙兒倒地，慕楠辰驚恐萬分，顫抖著雙手將人摟懷裡，無措的捂著人流血的脖頸。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有做錯，再一次，在眼前，失去了。

已經分不清是誰，在意的，在意自己的，總是這樣，在眼前，就像做夢一樣，醒來便什麼都失去了。

陛下……林熙兒張了張嘴，看著慌亂無助的慕楠辰，能感覺到捂著脖頸的手越來越冷。似乎是他的，也是他的。

此生沒什麼大志向，也沒什麼親朋好友。唯獨君悅那個孩子……可是此刻，誰都保護不了。他還沒有讓慕楠辰開心，努力的張嘴說一句不是你的錯，可是太冷了。

終究又一次，讓慕楠辰痛苦了，他沒辦法拯救他。

「不要，林熙兒，不要。」就這樣看著林熙兒閉上雙眼，鮮血，又一次蒙蔽自己的福祉一般，慕楠辰緊摟著人不願意放開。

「心疼了？難過了？是麼皇兒，你對這樣的人，又一次心疼了？」男人一劍狠絕，割斷人脖頸，看著慕楠辰給人解開啞血，也不過是笑笑。

「下一個，是誰呢？嗯？怎麼，想要反抗朕？」已經失了耐性，他的慕楠辰為什麼總是在意別人，男人想不通。伸手抓著人頭髮，意外的得到反抗，男人一個巴掌落到人臉上。

「不要碰他，不要，放開我，放開，嗚……」猛的被人扯頭髮摔床上，骨頭都快被人摔碎。

兩眼發黑，渾身哪裡都疼。眼睜睜看著男人就這樣壓上來，慕楠楠茫然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林熙兒，閉上了眼睛，接受命運給與自己的一切，由著對方拿自己發泄。

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年紀。慕楠辰本是約好了陪慕容安放風吹，那本不該是作為太子該玩的東西，父皇母妃要的是太子，而不是孩子。

然而那一天，他失約了。或許那個孩子等了他很久，很久。慕楠辰能想到小弟是多麼失望，他明明最寵他。

看著睡自己床上的父皇，他的年紀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昨夜那人喝醉酒突然進來，然後，然後的一切，除了疼，慕楠辰什麼都不懂。

只是父皇告訴他，教他好玩的，教他，他不認識的東西。他沒有拒絕，也不敢拒絕。

往後的日子，父皇來自己東宮的時間越來越多了，總會夜裡回來，然後教他那些好玩的事情。可是慕楠辰並不覺得好玩，只覺得疼，甚至，從心裡排斥這種事情。

那是什麼時候開始，那個人突然變了臉色，變了一個人一般，溫柔的父皇變成了魔鬼？那一天，他拗不過慕容安，偷偷帶著人出去，很晚才回來。慕容安站在門口，說不要讓他回東宮，不要他回寢宮。慕楠辰一句等明日我再來找你，之後一切都變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父皇突然發火，突然對自己使用暴力，甚至是那些根本不敢去想言語。

似乎一切都被人掌控，自己的喜好，感情，完全被人一一制定，不能有任何忤逆。

無論是花花草草還是寵物，更或者，是自己的母親。

是啊，慕楠辰怎麼會忘記，是父皇端著那杯茶給他，也是他端著那杯茶給自己的母親。親眼看著，那個女人死在自己眼前，是他，害死了她。父皇的理由，是因為他愛那個女人。

那個冬天很冷，一切都失去一般，再是無知年幼，這幾年來，他終於明白自己的父皇對自己做了什麼。

被掌控的恐懼，看人癲狂的恐懼，自己心裡對自身犯下如此錯誤的事情，只覺得冷透了，臟透了。

從那個屋子裡出來，身體還在流血，天空飄著雪，兩種顏色，慕楠辰早就分不清，那些是什麼。

跳入湖中，只想就這樣結束。什麼皇子什麼權位，似乎除了這身份，他什麼都沒有。除了洗不幹凈的骯髒……還有什麼呢。

那湖水很冷，冷的刺骨，遠遠比不過心裡的冷意。沒有任何掙扎，甚至不懂自己在做什麼，只想睡一覺，再也不要醒來，誰都不要打擾他。那些可怕的事不會發生，自己可以在意自己在意的人，喜歡自己喜歡的人。

茫然間，沉下去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白衣人，那個人影跳了下來，抓著他，不斷的往上游。

可是，看不到光，他甚至看不清那人是誰。或許……

「南風……先生。」似乎是這樣的名字，努力的回想似乎是這樣的名字。慕楠辰努力的睜眼，想要看清那人的容貌，於是，他便醒了。

「現在還記著一個死人做什麼？」

「還在做夢……」還沒醒，眼前的男人還在。慕楠辰看著眼前的男人，以及地上的林熙兒。他還沒醒，究竟哪一個是夢，已經分不清了。

「是麼，那你想要到什麼地方？」男人少有的溫柔，將慕楠辰摟在懷裡。伸手鉗著人下巴，逼著人抬頭看自己。

「父皇，這天下，有，沒有您存在的地方麼。」慕楠辰閉上眼，一夜折騰只余疲憊。甚至那場夢，或許現在的夢，都讓他精疲力盡。

「或許黃泉路上，就不會有我了。」男人怒極反笑，明明上一刻還冷靜的厲害，突然就發了火，將慕楠辰從床上摔下去，扔林熙兒身上。

「怎麼，你要去死麼？你敢麼！jian人！你敢麼！」還不夠，如此還不夠，那人一副眼神太讓人生氣了。

「很，很痛。」沾染了滿手血腥，慕楠辰甚至不敢看林熙兒。渾身被人一摔都快散架了。慌亂的看著男人下床，帶著怒氣走了過來，本能的雙手捂住肚子。

「痛不會讓你記住，只有鮮血，才會讓你明白，做錯事的後果。」男人扯人頭髮直接拉扯讓慕楠辰轉臉看著死透了的林熙兒。

腳踩人右手，制止人反抗。

「很痛。」似乎是身上的，也是心上的。那種感覺，慕楠辰無助的閉眼又努力的睜開看著林熙兒。

這人做錯了什麼，他的錯為什麼要這人為他受罰。曾經無數次只想一了百了，可是後來，都沒了勇氣。

「下一個是誰呢？你說，是誰？那個叫君悅的？你喜歡他對不對？憑君悅，他以為是憑君悅，只有父皇知道，那是心悅，對不對。」這樣的現實，男人很清楚這孩子究竟想要什麼。

然而一切都是夢，自己的東西，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思想？簡直可憐，又可恨。自己的東西，怎麼可以有這種情感。

「我沒有……嗚，嗚嗚嗚，我沒有。」被人一句話嚇的清醒，只有這個人，一次又一次，唯獨這人，已經不想再失去了。

「辰兒，你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最好沒有，不然下一次，為你的錯誤承擔後果的，就是他。」聽著慕楠辰哭了出來，男人似乎軟了心一般。溫柔的鬆了力道，將人抱上床。「你知道的，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朕的東西，你的一切都屬於朕。」若是再有下次，不過是再殺幾個人罷了。

「我知道，我不敢，我不敢。」口中一次次呢喃著已經說十幾年的話語，慕楠辰睜著眼睛看著男人，全是恐懼。

這男人給他的，從那個時候開始，便只有這些。他已經記不得對方該是什麼模樣。這是他的魔鬼，他生命里逃不開的魔鬼。即使從頭到尾，根本記不起來自己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