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怎麼和張義結緣的，此話說來便長了。

許是因為一句話，深深觸動了他罷。

簡短來講，便是他閑暇無事時坐在上一世溺亡的湖邊，看著水面出神的他並未發覺身邊有人靠近。而那時一道溫柔的聲音將他喚過了神來：「窒息嗆水的滋味，著實不怎麼好受。」

語調不平淡，像是很緊張他會想不開投湖自盡。也是，他雙眼無神的模樣的確像極了要自我結果。

「儘管宮裡生活不盡人意，人總是要活著的，活著才有盼頭。看你的裝束應該是公公吧，不錯，宮裡人很少看得起公公的，公公不受待見，讓人覺得不體面的多，不過那些都是偏見和卑劣的想法，是他們為了掩飾自我的拙劣去欺壓辱沒他人的手段，但宮裡人也沒有一個是好過的，大家都在為自己的命運奔波勞苦，為了子女的未來努力，外表光鮮亮麗下其實誰都是在苟且偷生，我也是同樣。所以你不要想不開了，湖底如此冰冷，你也不想冰冷地離開這個世間吧？」

「我沒有想自盡。」呂世凱轉頭看向他。

張義卻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張義，交個朋友如何？這次有我救你，下回萬一你還想不開就沒有人來拉你一把了，若是同我交了朋友，我定然天天在你耳邊念叨，念的你煩，煩的你甘願趁早斷了自盡的念頭。」

呂世凱真沒有要自盡的想法，卻被張義的說法詫異到了：「你真是...與眾不同。」

那時候話里的與眾不同，或許對於呂世凱而言，就是生命中照進唯一的一束光，在此後光景里助他驅散了眾多陰霾。

「是嗎？」張義倒不以為然：「父母為我取一個義字，本意就是如此。若天下人都能像我這般，說不定枉死之人又能少許多了。」

呂世凱對張義說的這番話感到有些想笑：「你是做什麼官的？」

「我...不是什麼大官。」張義頓了頓，似乎是忘記了幾句又添補上去：「不過我以後定能平步青雲，以我之力造福百姓。雖然現在能力微薄，但多行善事就是積德。」

「看出來了，不是什麼大官。」呂世凱覺得這人有意思。倘若真是大官，甭說他有無印象，光是大臣上千人不等他能依稀記住的也就幾個閆懿君身邊的活躍分子。真正佔大頭的都是認識他呂世凱的，因為日復一日跟在閆懿君的身後，所以很難無人不識，無人不曉。

「你還未同我說你叫什麼名字。」

張義看起來似乎是鐵了心要「拯救」他。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呂世凱從地上站起來，平視張義的雙目，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有語氣里藏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我叫呂世凱。」

呂世凱——

「你叫什麼？」

滿殿微風對穿而拂，淡素桂花香裹挾著一名身形修長的男子從月光中走來，身披銀輝手執青柄白面水墨扇，動作緩而柔地用扇尾輕輕抬起了宦臣的下巴。

「我叫呂世凱，字翳情。」

跪在地上的宦臣被迫抬起頭與天子對視，他的目光中無所畏懼甚至夾雜了許多複雜的情緒，倒是讓人好奇得緊，這究竟是為何才會將濃烈的恨意鐫刻在美得令人驚心動魄的面龐之下。

「藏匿...所有的情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