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撒謊。」但是裴逸並沒有被寧知湫的解釋說服，他放下手中的雜誌，取下來架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慢慢吞吞的撕開寧知湫話語中的掩飾，「首先，我的父親雖然蠻橫不講理但是以你當時在第一軍團的地位，他沒有許可權將你遠調。其次，我在報名卧底任務之前去過你的母親家，她說她根本不認識一個叫寧知湫的人。最後，你在和我談戀愛期間究竟做了什麼，暗地裡收集到了多少裴家的資料上交給政審部門，我想你應該比我更知道。」

「所以，寧知湫，別惺惺作態。」

兩個人對視著，好像都覺得對方格外的陌生。

外面的天已經黑盡了，窗外的路燈都一盞盞的亮了起來。寧知湫背對著光，映照得面部輪廓看起來格外的鋒利。他眉眼樣樣都生得恰到好處，眼窩比普通人要深些，筆挺的鼻樑像是來自帝國北部戰鬥民族的基因，薄唇劍眉，看起來確實挺薄情的。

「政治嘛，就是這樣，明爭暗鬥陰謀陽謀，我那個時候不明白，所以輸了活該。不過我還算年輕，勉強輸得起。您呢也不必在發達了之後來可憐輸家。」

裴逸伸了個懶腰，穿在他身上顯得短了些的病號服露出來深陷的腰窩，他不等寧知湫開口解釋什麼就伸手去開了燈，按了護士鈴。

周數和寧知湫的兩位副官也跟著人走了進來，後面兩位懷裡還抱了卷宗，看起來應該是在他昏睡期間已經問出了個所以然來。裴逸不打算從寧知湫這裡過問太對，只是示意護士過來把自己拔掉的輸液針重新紮上。

小姑娘下意識的問了句怎麼回事，剛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多嘴，倒是裴逸對外全然不似面對寧知湫那樣咄咄逼人，他笑眯眯的開始睜眼說瞎話：「好姐姐，我剛醒的時候針頭就掉了，那個男人站在房裡，嚇壞我了。我和他有仇，一定是他拔的。」

周數安靜的站在一邊沒什麼話，倒是邊上立著的周晾和章螽錦臉色有些怪。護士小姑娘被他逗笑了，小心翼翼的給他重新紮了針，又叮囑了兩句話，這才離開。

「今天開槍—」

「你們的公事，還是別在我這裡說了吧。」裴逸伸手示意他們先閉上嘴，他指了指門口的方向，明示意味不言而喻。

「於私，你是受害者。於公，你是團委。」寧知湫的言下之意是裴逸非聽不可。

「真是一如既往的強勢呢。」裴逸笑著嘖了一聲，他轉頭看向邊上立著的周數，囑咐了句，「你先去給我辦理出院，換輛車，一個小時之後再過來接我。」

周數應了聲之後就立馬轉身出去了。裴逸就喜歡周數這樣的性格，非常適合做他這類「紈絝子弟為所欲為的幫凶。

「說吧說吧。不過你們最好還是控制一下時長，不要佔用裴小公子的夜生活時間。」裴逸整個人重心後靠，甚至還閉上了眼睛。那架勢像極了被迫營業的小貓兒。章螽錦面不改色的打開了懷裡的文件夾，他開始一板一眼的做起來彙報，倒是周晾面目微微抽搐，目光一直鎖在文件夾上，一直沒敢看床上躺著的裴逸。

開槍的小孩是鄭家養的鷹爪，安插在各個部門用以完成各類刺殺以及情報的收集任務。那小孩看起來槍法也不怎麼樣，通常情況下應該是完成情報一類的工作。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會這麼突然且毫無準備的對裴逸開了槍。

那男孩被制住之後就毅然決然的引爆了埋在自己皮下的藥品，他們並沒有得出太多源自於男孩的口供。寧知湫看著章螽錦的眼神就知道那人隱約隱瞞了些許細枝末節的東西，他點了點頭，看著裴逸全然不在意的模樣最後還是招呼著人離開了。走之前他留了一張電話號碼的便簽在床頭櫃上，壓在水杯下面。

裴逸在他們都離開之後才睜開了雙眼，他有意無意的摩挲著脖子上的疤痕，卻在不知覺間滑到了腺體的位置。那裡有一圈淺淺的凸起，是之前縫針之後的留下的難以磨滅的痕跡。他其實在那個男孩開槍的第一次就已經認了出來。

那年卧底任務中，他的「搭檔」的弟弟。

他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資助著那個bata 的家人們。在人都說他是愧疚和報答。他沒有否認。

帝國兩極分化極其嚴重，旱的旱死，澇的澇死。百分之九十的資源與財產都集中在帝國的幾大家族之中，餘下的百分之十需要帝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口去爭奪。裴逸的補償其實不過連他日常花銷的十之一二都不及，但是那一家人對他卻格外的感恩戴德，裴逸甚至記得當時那bate的父親說bate死得好啊，不是他死了怎麼能夠換來他們現在的富足生活。

但是那個bate 的弟弟是一家人中最恨他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