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厲害，哨兵怕他，嚮導也怕。」

瑪爾斯說：「可是他性格很好。」

「他的生活和一般嚮導錯開，沒人有深入交往的機會，」查爾斯平淡道，「你說訓練是希爾的營養劑，其實他也是。糊弄學業的室友們和他搭不來，才跟我走到一塊兒，我會跟他去訓練場，陪他練習到任何時間。」

頓了頓，查爾斯忽然彎彎唇角：「有嚮導像喜歡哨兵一樣喜歡他、仰慕他，他遇到這種表白，會高興。」

可即便如此，也談不上有什麼朋友。這是一個簡單的道理：優秀的人朋友無處不在，過分優秀的人反而孤身一人。

「希爾意外和他對得來，動心在所難免。」

瑪爾斯點著腦袋：「我知道啦，理性說當然是保持清醒，感性上就是逃不過？」

「嗯。」

所以上一秒自己說「希爾找我是為了提升戰力」，下一秒又因為希爾親口這樣說而感到煩躁。嘴上說著最好不要愛，實際上無比渴望有人擁抱……像一個，傲嬌的小孩子。

「不知道為什麼，越聽你說，我越喜歡他……」瑪爾斯摸著下巴，認真思考，如果先認識埃德蒙再認識奧格斯特，自己會選擇哪一個……

「咳咳，」他為這個奇怪的想法尷尬得自己咳聲，明知道對方不會讀心也還是很心虛，「反正，我覺得，雖然希爾出發點是戰鬥力，但現在肯定一樣喜歡。很多事都是不能用出發點衡量結果的，如果希爾在組隊前跟他接觸過，未必還在意他能為自己提升多少戰力。」

「理性當然是……」查爾斯套用剛剛他說的那一句。

小少爺托腮，憂慮著：「希爾情感表達也遲鈍，不一定能感覺到埃德蒙在傷心。」

「他不會在意，自己能調節。」查爾斯的語氣透露著「我非常懂他」的信息，一聽就令人信服。但越是相信，瑪爾斯越心疼，埃德蒙畢竟不是希爾那樣算得上情感淡漠的人，很喜歡也會很冷靜那種。埃德蒙是熱情的、積極的，能夠體悟他人情緒的人往往有很多委屈不可言。

查爾斯關閉名單，起身走出去，小少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看他走到門口，才記得問：「你去哪裡？」

「買酒。」

瑪爾斯看一眼正在草原上面和八月一起散步的奧格斯特，莫名心生惆悵，想要他在自己身邊，和他說一說自己此時的無助感。不是關於自己，而是朋友們都遇到問題，自己卻對此無能為力。

況且，自己的事，也沒有弄明白。

小孩子都熬不住心事，所以查爾斯買回來的酒自己沒有喝到兩杯，小少爺反而已經喝了半醉，還把自己喝哭了，可此時埃德蒙都沒有回來——身為好友，查爾斯猜測他去訓練場發泄了，估計一時半會不會見人——查爾斯沒有照顧小朋友的經驗，被抱著手臂哭，就只能任由人抱手臂，鼻涕眼淚全糊袖子上還不夠，差點吐他一身，要不是他躲避及時，今晚誰也別想輕鬆度過。

不過這副模樣倒讓他想起來剛入學的馬丁，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啞著嗓子喊哥哥，喊到他回應為止，應了就說要回家，給糖果含著嘴裡堵了聲音，眼淚都一直從眼眶啪嗒掉。

查爾斯忍不住用拇指幫小少爺擦拭面頰上的淚水，出神地想，馬丁喜歡的小鳥依人的嚮導就是這樣的嗎？平時會撒嬌，會體貼人心情，傷心就哭，要抱著人哭，如果沒有醉酒，知道現在這樣挨近抱著手臂的人不是奧格斯特，應該會像在飛行器上被埃德蒙抱住一樣害羞紅臉……馬丁喜歡這樣的。

可是馬丁自己不是這樣的人嗎？性子軟，心思單純，紙老虎，逗一逗會像螃蟹一樣揮舞鉗子，可稍微吻一吻又會羞成燒熟的螃蟹，嘴上訓你身體都會貼近你……會啄人的小鳥也同樣會依人。

查爾斯望著貼緊自己手臂的小嚮導，他的臉側擦在自己衣袖上，布料粗糙，蹭得左邊面頰比右邊紅了不少。查爾斯稍微用力，試圖抽出手臂，卻被拽得更緊。瑪爾斯剛要止住的眼淚又因為這個拒絕的動作重新流下來，嗚咽道:「我怕…哥哥……」

查爾斯眼前一晃，漸漸看不真切面前這張臉了。也許是酒精剛上頭，心跳在耳膜狂響，斷斷續續的嗚咽從失去節奏的聲響裡面奮力擠進來，他隱約聽清楚，小朋友喊哥哥，哭著鬧著要回家，要爸爸媽媽，說他很害怕。

「不要怕、不要怕……」查爾斯嘴唇顫巍地說著，左手伸過來按著他的肩膀，終於抽了右手出來，兩隻手臂有力地圈住他細小的腰身，把人帶到懷裡。

「不要怕……」他喃喃，寬厚的手掌撫上淚濕的小臉，心疼這被蹭得通紅的細嫩面頰，他微微低頭，小心吹拂，「不痛了，哥哥吹。」

「唔……」是一聲本能的嗚咽，出氣的口忽然被堵住，視線也不甚清晰，瑪爾斯努力眨眨眼，卻被嘴裡作亂的舌頭分了神去。他哭得腦昏，沒有第一時間反應，身體倒誠實地舒服得喟嘆一聲，鼻息曖昧地擦過對方的唇角，對方換了角度，舌尖輕柔帶過他的軟舌，纏綿悱惻。瑪爾斯心頭跳得太快，喘氣不及，感覺微微缺氧，手推著身上人的胸膛，對方仍舊強勢不讓步，舌頭被吮得發麻，小少爺嬌氣要落淚，揪他的頭髮，朦朧感覺哪裡不對，心裡一根線隱隱約約牽扯著……

「查爾斯！」一聲斷喝迎頭劈下，埃德蒙衝上來一把扯開坐在腿上的人，又氣又急，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堅硬的拳頭狠狠招呼到高大的男人臉上，「你瘋了！！」

被拽著直接甩到地板上的小少爺也摔懵了，酒醒大半，愕然看著一坐一站的兩人，還沒有回過神。

埃德蒙咬咬牙，捏起的拳頭又鬆開，用力甩了面前呆愣的人一巴掌，抓起他的領子:「你他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查爾斯瞪大眼睛，重重喘出一口氣！接連被打，身體回了魂，茫然的眼神終於聚焦，對上好友怒火中燒的雙眼，再看向一旁剛扶著沙發站起身的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