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長的蟒蛇慢慢潛入水中，悄無聲息地一點點向潭中漂浮的木盆靠近，完全無視岸邊豐盛的牲畜祭品。

這才是他最想要的食物，要不是顧忌山神……他放開肚子吃那些鮮嫩的孩童，早已擺脫這副半妖半魔的身子了，哪能幹巴巴地嗅著誘人的香氣，卻得剋制自己。

如今他每五年才能吃一個祭品，因此蛇妖格外珍惜祭祀的童子，要洗刷幹凈了才下口，他可是很挑剔的。

但他這次對獻上來的山童子特別滿意，白白嫩嫩的皮肉，肉乎乎的胳膊兒腿，氣色紅潤，味道想必鮮嫩非常！

尾巴圈住木盆往岸邊靠，蛇行於水中，攪起一陣陣水紋。

蛇信子還時不時凌空掃過阿錦的側臉，嗅一嗅山童子誘人的氣息……

阿錦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握拳揉揉睡腫的雙眼，這是哪兒？

還沒弄清楚狀況的阿錦被一陣氣息吹醒，一條大蛇！正張著嘴看向阿錦……

「不要——」 阿錦嫌棄地一巴掌推開湊過來的蛇頭，嬌嫩的嗓音在草叢中響起。

嚶，好討厭的東西！幹嘛湊近來……以貌取人的胖阿錦不樂意了，等了半天沒等來躲貓貓的小夥伴，等來丑巴巴的大蛇頭。

毫無閃亮鱗片的大蛇就這樣被嫌棄了，阿錦捂著肚子，爬起身來。

阿戟，我肚子餓了……

心底呼喚著自家飼主，扁著嘴的阿錦盤腿坐在木盆上，完全沒有注意一旁惱怒的蟒蛇。

被怪力推開的蛇妖也不樂意了，五年一祭，送來的山童子還他媽敢反抗？！山民們能耐了？

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個童子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力氣，蟒蛇挺起上身，蛇信不時吐出，嘶嘶作響。

黃黑色的紋理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見，龐大的蛇身盤起，攻擊性非常強。

阿錦擺著肥肥的短腿，努力站起來逃跑，無奈木盆太高，整個人撲通一聲翻倒在草地上。

高聳的草叢掩蓋住阿錦的身影，蛇妖揮著長尾巴，呼呼的風聲將草叢折斷一大片。

阿錦滾在地上的小身子就出現了，上面沾滿了草屑和泥土，衣服皺巴巴的。

平時被寵得嬌氣的阿錦，彷彿回到了獨自在湖中生活的那種感覺，沒有阿戟，沒有同伴，自己孤零零的生活。

而現在，也要獨自面對蛇妖，阿錦肉嘟嘟的臉上一派嚴肅，沒有眼淚汪汪，也沒有恐懼。

面對一個龐大的蛇妖，阿錦不禁露出額間的三瓣紅鱗，努力催動自己的妖力，喚來小水箭。

看著渾身冒著紅光的阿錦，蛇妖眯著眼沉吟，原來不是人類啊，是小妖怪……

幸好草鳴澗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水，一股強大的水箭從潭中被喚起，化作一條水龍撲向大蛇。

然而大蛇的鱗甲厚實，被打得微微作痛，毫無傷害，他吐著信子冷笑了，居然還敢動手……

大蛇口吐腥風，把阿錦捲起來甩到樹枝上，紛亂的樹枝把阿錦的臉劃出細碎的傷痕，這蛇比阿錦多數千年道行，一直不喜人形，卻也不是阿錦能對付的。

大蛇見阿錦癱軟在樹枝上，上半身便化為人形，慢悠悠地滑過去。

黑髮烏瞳，細長的眉眼，涼薄的唇瓣。蛇妖隨意化為人身蛇尾，抓起阿錦更是方便。

「小東西，區區幾百年道行就敢出來混，也不怕被人吞了。」蛇妖提著阿錦，悠悠地返回自己的洞穴。

也不掩飾周圍的打鬥現場，拎著獵物，大搖大擺地回去了。

洞穴里陰冷潮濕，卻意外幹凈整潔，蛇妖把阿錦往角落一扔，就不再理會他。

只見洞穴中間有個柱子，上面捆掛著一個人影，天光從頭頂的洞口打落，映在低頭昏迷的人影身上。

蛇妖保持半人半蛇的身子，一步一扭腰地遊了過去，貼近那人的臉頰，舔了舔。

「山神啊，你看——你的山民們又送來了祭品，一隻小妖怪……」蛇妖咯咯笑，眯起的眼睛更加細長。

那人影「嗯」一聲醒來，虛弱地吐出一句，「阿斯，放過他們……」 蛇妖阿斯笑了，「這是我的妖怪同伴呢，我怎麼會吃他呢？雖然他看起來更可口……」

藤蔓箍住山神的身子，緊緊勒在石柱子上，長發散亂的山神極其虛弱，卻如何也死不了，背後的大山和村落的山民供養著他，只要山脈不斷，他就不會魂消人亡。

蛇妖見山神一語不發，沉默地承受一切，他又是恨又是得意，「你看不起妖族，如今淪為我的禁裔，感覺如何啊？」

蒼白的臉上儘是癲狂，他如今已是半入魔道了，早不是當初那個懵懂愚昧的小妖了。

敖鯖搜尋著阿錦的蹤跡，從小樹林到草鳴澗，打鬥的痕跡讓敖鯖心中的不安加重幾分。

那隻笨蛋鯉魚，法力時有時無，連個訣都捏不好的，會被怎麼對待呢？！

空中若有似無的魔氣和妖氣混雜在一起，嚴重阻礙了敖鯖的尋找。

天地不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許多魑魅魍魎都出來了，什麼伎倆都有。

順著蛇尾留下的痕跡，敖鯖追蹤到了蛇妖的洞穴里，那洞口極大，四周長滿了年份已久的蛇果。

是多年道行的的蛇妖！難怪留下的痕跡像被什麼碾壓拖動過。

敖鯖闖入洞穴時，恰好蛇妖在在搗果泥餵給山神，模樣溫柔賢惠。

敖鯖一掃蛇洞，發現了昏迷不醒的阿錦，孤零零倒在角落裡。

他一把抱起軟軟的阿錦，手指拂過他微弱的鼻息，白嫩的臉上儘是紅紅的傷痕。

敖鯖咬牙繃緊了臉頰，老子養了那麼久的娃你居然敢弄傷了？！

敖鯖陰沉著臉望向半人半蛇的怪物，不妖不魔，什麼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