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防備地弓起身子，蛇信嘶嘶作響，詭異的眼珠子露出細長的獸瞳。

還未喂完的果泥被放到一旁，小心翼翼地避開山神和石碗，蛇妖緊盯著滿身煞氣的敖鯖。

敖鯖二話不說，抱起阿錦便是一道銀光射向蛇妖，蛇妖狼狽躲開，還是炸開了尾巴的細鱗，疼得他直抽抽。

他最怕疼的了，在他尚未化作人身的時候都會注意避開荊棘叢。

而如今鱗甲褪去，皮肉俱裂，鑽心之疼也不為過啊。

狂性大發的蛇妖吞吐著邪風，帶著黑霧噴向敖鯖，他不會放過這個人的！居然敢弄傷他！

敖鯖渾身散發著銀色光芒，一支方戟顯現在他手裡，他揮著沉銀方戟，一手抱著阿錦，向蛇妖刺去。

叮——地一聲，方戟尖端挑破巨石，蛇妖險些被釘在石壁上。

打鬥聲喚起了被困在石柱上的山神，他吃力地抬起頭來，看到對持著的兩人，蛇妖阿斯的尾巴已被劃傷，無意識地微微搖晃著。

兩人打鬥了許久，蛇妖顧及著山神，敖鯖顧及著懷中的阿錦，兩人並未盡全力廝殺。

不過洞中的一切都被毀去，不顧幹凈整潔，狼狽的阿斯低喘著氣，額間一陣冷汗，涼薄的唇瓣愈顯蒼白。

他眯著細長的眼睛，向敖鯖磨牙道：「我並未殺死那隻小妖怪，要尋仇找那些愚昧的山民去，幹我何事？！」

敖鯖不言不語，攻勢越來越凌厲，已然動了要蛇妖命的念頭。

阿斯不甘示弱，一尾巴回敬敖鯖一把，山石撲簌簌滾落下來，連山神都被波及一二。

敖鯖周圍氣壓極低，煞氣綳不住全部湧現出來，殺！將礙眼的蛇妖除去！

方戟輕鳴一聲，懂人性般刺向蛇妖，釘住了他的尾巴，蛇妖一陣翻騰，掙扎不脫方戟的鎮壓。

未肯罷休的敖鯖走近蛇妖，五指成爪，刺入蛇妖胸口，挖出了一顆活蹦亂跳的心臟。

蛇妖蒼白著臉，胸膛破洞，細長的眉眼再無生機，卻死死盯著山神。

只看見敖鯖揮斷藤蔓，放出山神，山神作揖。隱隱約約似乎聽見了他在說：「小神連俟拜見上仙……」

蛇妖淺淺閉目，慘白的唇瓣沾染著鮮血，一如他們初見時。

啊……終於知道了那山神叫什麼了，連俟…真好聽……

山神看著倒在地上的蛇妖，作揖謝過敖鯖的搭救，虛弱的他不顧身形不穩，抱起了被挖去心臟的阿斯，他想起了兩人初相遇時……

「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那是什麼？人類的東西。」他一口咬下蹬腿的野兔，有些疑惑，口中還沾染著鮮血。

「不殺生好嗎？」

「你是獃子嗎？我是蛇妖，當然要吃肉啦，怎麼可能不殺生呢。」初通道行的小妖懶得理會這個山神，專心品嚐自己的獵物。

山神不甘寂寞，又說：「我叫你阿斯好不？你看多麼貼切啊。」

蛇妖慢悠悠地搖晃著身子，「隨便你。」

那天的陽光很是耀眼，蛇妖難得出來曬個太陽，順便飽餐一頓，誰知遇上一個呆山神，還得了一個人類的名字，呵。

………………

山神落下幾滴清淚，摟住冰涼的蛇身，面目模糊不清，仙靈幾欲崩毀。

敖鯖並未理會一旁的山神，他甩開手上的心臟，喚出水流清洗幹凈，然後細細擦拭阿錦臉上的污跡。

「人沒有了心能活麼？妖沒有了心，又會如何呢？」 敖鯖抱著阿錦轉身離去，不顧山神驀地一震的身影。

外面，風聲鶴唳，月隱星消，不見夏夜特有的點點繁星。

敖鯖抱著阿錦一步一步往外走，天空傳來一聲轟鳴，一道巨型閃電劈倒了小溪村的千年古榕，半截生半截死，豪雨隨即傾瀉而下。

敖鯖步步踏空，雲飛霧繞，龍行之處，必有雲雨為其遮掩形跡。

小溪村的村民們異常驚恐，瑟瑟發抖地望著天空，拄著拐杖的長老重重嘆息一聲，「錯了，錯了，都是罪孽啊！」

白髮蒼蒼的長老不禁老淚縱橫，跪在堂下的幾個男女互相抱頭，痛哭流涕，周圍知情的村民們怒視他們，得罪天人，冒犯山神，這是要接受天罰的。

他們小溪村怎麼就攤上了這麼膽大妄為的族人啊？蒼天，你莫非要懲罰世代打獵為生的炟坦族嗎？

屋外豪雨成災，小蘿蔔阿若窩在娘親懷裡，「阿娘，小阿錦沒事了吧？」

小蘿蔔他娘抱緊阿若，「沒事沒事，多得天人救了你，阿錦也一定沒事的。」

小蘿蔔點頭不語，細細摸著阿錦給的紅鱗片。

另一邊，敖鯖沾雨不濕，御風而行，已經離開小溪村二三百里了。

敖鯖也不借宿，尋到一個幹爽的洞穴就休整一下。

這附近山林密集，植被豐富，落腳處俱是藤蔓野草，不見山泥。

此時天光微露，山嵐飄渺，林間鳥雀啁啾鳴叫，一派祥和景象。

阿錦昏(shuì……)了一晚，此時揉著眼睛起來了，肚子咕嚕嚕叫。

昨晚錯過了哺食又靈力透支，阿錦嚶嚀地牽住敖鯖的衣袖，「阿戟，我餓………」

敖鯖指了指一旁的野果，也不與阿錦說話，板著一張臉嚇唬人。

阿錦挪動著酸疼的身子，伸手去夠小果子，——夠不著！QAQ……

敖鯖不動如山，此時氣氛僵住了。

或許我對他的管教太鬆了，他只是一隻小妖，不知深淺，福緣深厚，得以借天地精華化為人身。

敖鯖木著臉沉思，阿錦就一臉你要拋棄我麼的表情望著敖鯖。

等敖鯖回過神來，阿錦就要嚎啕大哭了，一個眼風掃過去，阿錦立即閉上張大的嘴巴。

對於識時務這點，阿錦還是學得不錯的。敖鯖一邊遞上果子，一邊思考如何快速訓練出一隻懂得自保的好妖怪。

一旁的阿錦吧唧吧唧地啃著果子，弄得果子上塗滿了口水，臉上紅紅的傷痕讓他可憐兮兮的。

敖鯖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控制不住自己的煞氣，手掌握緊心臟的感覺還在，撲通撲通地跳動。

最後用力一捏，心臟在手心破裂的感覺仍在，這讓以前的敖鯖感到非常噁心。

可是現在，他覺得異常興奮，努力壓抑下這股不正常的情緒。

還好當時懷裡抱著肉糰子阿錦，不然他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想要一把撕碎蛇妖，沐浴真正的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