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錦嘰嘰咕咕笑了一會兒，每天都要吃苦苦的藥湯，不給糖吃！

阿蕪看著活潑搗蛋的阿錦，心情頓時開朗不少，果然還是有娃娃的家才有人氣。

她轉念想起自己夭折的小弟弟，又有些感嘆，幽幽嘆了一口氣，希望來生弟弟投個好胎。

阿錦踢掉靴子，哼哧哼哧地爬上土炕，敖鯖和杜寅在另一個屋，這裡是敖鯖帶阿錦睡覺的屋子。

把厚重的棉被頂開，阿錦趴在炕上，張口吐出自己金色珠子，眼睛盯著圓滾滾的靈珠，胖了好多……

不過拇指大的珠子，現在已經圓潤了一圈兒，發出瑩瑩的光華。

阿錦興奮地啊了一聲，珠子更亮了，阿錦使勁兒吹一口氣，霧蒙蒙的珠子又亮了一點。

阿錦抓起珠子擦了擦，又塞進嘴裡含著，左搗鼓一下，右搗鼓一下，恰逢敖鯖推門進來了，嚇得阿錦咕咚一聲，把大珠子吞回去了……

「你又在吃什麼？嗯？」敖鯖沉聲問道，邁步向阿錦走來，阿錦往後一仰，縮了縮脖子，死命搖頭。

「唔唔……」阿錦鼓著嘴巴，不肯打開。敖鯖一手捏住他的臉頰，往他嘴裡探了探，沒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

阿錦淚眼婆娑，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壞！壞人……」那嘴巴里含著的珠子早吞進去了，哪裡找得到喲！

剛進門的時候，敖鯖明顯看見他嘴裡裹著東西，一會兒就不見了……眯了眯眼，敖鯖一把撈過阿錦，托著他下巴問：「剛吃什麼了？」

「沒吃……唔！」阿錦捂著肚子，死不承認自己偷偷幹了什麼事兒。

肚子里圓滾滾的珠子在發燙，阿錦打了個嗝兒，然後慌張搖搖頭，「沒吃沒吃……」

敖鯖摸了摸他的肚子，靜靜地不說話，嚇得阿錦偷偷看了他好幾眼。

阿錦難受地扭扭身子，抱住敖鯖的手臂，「阿戟阿戟，我想睡覺……」

敖鯖嘆了一口氣，將阿錦放到床上，擼了擼他蓬鬆的髮髻，「乖乖歇息，不許胡鬧！」

好不容易精神幾天，又開始嗜睡了，這什麼怪徵兆啊？敖鯖從未見過如此古怪修鍊方式。

阿錦揉著眼睛，就這樣打著小哈欠，漸漸睡熟了，床邊的敖鯖還在皺眉思考。

望著阿錦紅潤的臉頰，想來也沒什麼大事，敖鯖這樣安慰自己，伸出大掌覆在他的額頭上蹭蹭。

最終嘆了一口氣……

卻說前往商丘城的敖鯖，他在杜寅失魂的地方輾轉數次，也未發現有何不妥。

商丘城氣運深厚，有鳳一族的遺澤眷顧著這最後的棲枝之所。

敖鯖沉沉吐出一口氣，化雲為鏡，以鳳鳥的蔭影牽引，鏡像里顯現出杜寅所遭遇的一切。

美姿儀，好風雅，行走時如雲拂月影，這才是敖鯖熟悉的流仙島主，杜寅杜夢生。

路過商丘城，一身書生裝扮的杜寅拜訪了不少隱士，最終決定在商丘城落戶，停下遊歷的腳步。

讀書，注釋，一冊冊竹簡堆滿了案幾，杜寅悠然地在商丘城度過了數月，偶爾尋訪古籍，卻一直未曾上過鳳儀殿。

獨來獨往的杜寅引得附近的人議論紛紛，這位郎君通身透徹，氣質高華，正是商丘城內少見的美男子。

心血來潮的杜寅攜一囊醇酒，欲前往鳳儀殿觀星，奇人異士的手段，杜寅也學上幾分，偶爾測算一下風雲變幻。

算人不能算己，莫約杜寅也算不出今生會遇到前世的孽債。

夜涼如水，杜寅披著素色斗篷，站在鳳儀殿祭台上觀星，群星熠熠，正是爭相輝映之勢。

人間事事，也算不準到底如何，看個大概走向罷了……

杜寅嘆一口氣，飲了一口酒吐息，「我道天下之勢不大好，偏偏出了那麼多能人……」

鳳儀殿空空蕩盪，夜風撩起色澤鮮艷的布幔，「這祭殿倒是有趣，不擺神像，不設案台，這異族的黑紋倒像是在哪兒見過……」

杜寅閉目回想，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呢？莫名的熟悉感……

『鳳凰鳳凰，四海為鄉；何以悲鳴，不見未央。……』

誰？悲戚的吟唱，哀轉久絕……

狂風掀起重重疊疊的布幔，杜寅皺眉忍耐，歌聲驟然一轉，有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和道：

『棲鳥惶惶，太獠猖猖；故土難離，願言東望！』

杜寅猛然睜開眼睛，是誰？

一個人影靜靜立在不遠處，目沉如水，直直望著杜寅，殿內幽幽的燭火，映出他高大的身形。

「你是誰？」杜寅問，聲音異常平穩，像是在問一個陌生人。

來人默不作聲，面無表情地直視杜寅，姿態倨傲又無禮，深灰色的華服綉滿了方正的符文，就和柱子上的一樣！

杜寅猛然回頭，盯著殿內朱漆黑紋的柱子看了一會兒，一模一樣的符文……

「原來是鳳儀殿的祭主？失禮了，深夜擾了這裡的安寧……」杜寅做了一個深揖，向男人致歉。

不發一言的男子終於開口了，「你終於肯踏入鳳儀殿了。」杜寅不解，那男子也不解釋，一步步走近。

「為何躲我，我是洪水猛獸？」男子抬手擦過杜寅的臉，杜寅堪堪後退兩步，側頭躲過了他的手。

「閣下說的，杜寅不懂。時辰不早了，就此別過……」杜寅微蹙眉頭，忍下心悸想要轉身離開。

不料手臂被人扯住，進而被男人摟緊，「杜寅，你欠我的……」

面前的雲鏡驟然裂開，鏡像最後一幕，是灰衣男人隔空與敖鯖對視了一眼，這個男人……

敖鯖皺眉，杜寅羽化登仙之前，確有一段隱秘的傳聞，沒想到竟是真的。

大鵬鳥，有鳳一族後裔。

敖鯖不甘就此罷休，繼續牽動雲氣，龍聲吟吟，璨華陣陣，敖鯖終於喚出了迴流鏡，繼續回溯鳳儀殿的事情。

雲鏡中隱隱約約顯出兩個糾纏的人影，痛苦掙扎的杜寅，和執拗兇狠的大鵬鳥。

杜寅的真身被迫顯現出來，一隻碩大無比的蝴蝶，那雙纖長有力，閃耀著幽藍磷粉的翅膀不停掙扎。

杜寅在無聲掙扎，雙手緊緊抓著大鵬鳥的長袖，大鵬鳥閉上眼睛，湊近杜寅的唇邊，親了親。

「不生不滅，不死不休……」大鵬張口，吸出了杜寅的魂珠，又逼杜寅吞下自己火紅的天珠。抱著軟軟癱倒的杜寅，大鵬一步步走出鳳儀殿。

歷劫，到底歷的是死劫，還是情劫？

外面電閃雷鳴，群星隱隱，狂風大作，驟雨陣陣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