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突然被掀開，山濤以為是小二進來，遂不耐煩地喝道，「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那人卻沒有動，山濤頓時怒了，轉過身卻看見嵇陵雙手抱胸倚在門框上冷冷地看著自己。

「是你？！」嵇康不在場，山濤也就毫不掩飾對嵇陵的不喜，「你回來幹什麼？」

「呵，」嵇陵冷笑，「我還以為你能藏多久，哥哥不在就不掩飾了麼。」

「你有什麼資格喊他哥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那天那東西！」

「東西？」嵇陵似笑非笑，「誰允許你這麼喊我的？」

「不是東西你還能是人不成？」

「我警告你，」山濤只覺得一陣風襲來，嵇陵整個人就化作一道黑影，下一刻自己就被鉗制住脖子猛地按到牆上，「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就別碰！」

「咳咳，」山濤被他死死地掐住脖子，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地幹咳著，因為呼吸不了，臉上頓時漲的一片通紅。

嵇陵卻像沒看見一樣，繼續說道，「別以為你跟哥哥是好友，我就不敢殺你，要知道，悄無聲息地殺掉一個人我還是能做到的。」

「你，你不敢，呃咳——」

「誰告訴你我不敢？」嵇陵目光一下子變得冰冷，手上力氣驟然加大，很快山濤的臉就因為窒息而憋的發青，就在他眼前一黑就要暈過去的時候嵇陵突然鬆開手，任由他整個人慢慢順著牆滑落下去。

「咳咳——」山濤捂著脖子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一手扶著牆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說道，「你應該是那琴化的妖吧？我翻過野史，你們這種東西一旦傷人身上就沾了血腥氣，到時候自有道士來降你，你為了留在叔夜身邊，肯定不敢真的下手傷人。」

嵇陵原本一直冷眼看著他爬起來，沒想到他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瞥見他眼底的篤定與得意，頓時大怒。

「你別得意，殺你不沾血的法子多的是，你以為我不敢麼？！」

「你怎麼會不敢？」山濤嘲諷著說道，「剛剛你不就差點殺了我麼。」

「你——」

「怎麼？還想再來一次？」山濤冷冷地看著他，「我想叔夜就在外面吧？你回來就是為了殺我不成？」

聞言嵇陵冷哼一聲，「我就是過來警告你一聲，最好把你的心思給我收斂起來，不然讓哥哥知道了，你猜他會不會主動離你遠點呢？」

說到後面，看見山濤刷的一下變白的臉色，嵇陵頗有些幸災樂禍。

「那也不用你管，你以為你比我好的了多少麼？」山濤強撐著答道。

「可我起碼是他承認的，名正言順的愛人。」

「愛人？」山濤笑的嘲諷，「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愛人？我很好奇，叔夜要是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他還會愛你嗎？」

山濤原以為抓著了嵇陵的痛處，卻沒想到他一點也不擔心，反而異常堅定，「只要我在他身邊，我就有信心讓他一直愛我，而且，總有一天，會深刻到不管我是什麼樣子，他都會愛我。」

「呵，這樣算計來的愛情。」山濤嘲諷的語氣卻夾雜著一絲苦澀，他閉了閉眼，掩去那裡面的痛苦。

嵇陵看了他一眼，然後不在意的轉身離開。

「對了，」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回頭，嘴角的笑容十分邪惡，「你知道剛剛哥哥為什麼要離開麼？」

問完不待山濤回答，顧自說道，「並不是他討厭司馬氏，你剛剛說哥哥以前痛斥司馬氏，但其實司馬氏在他眼裡跟曹氏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是各自為政罷了，這樣的事歷史上從來都不少見，哥哥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並沒有厭惡的意思，他討厭的，其實是整個官場啊……」

山濤聞言整個人都呆住了。

難怪，難怪即使阮籍赴任的是曹氏那一邊的人他也照樣不喜，難怪自己說司馬氏也可以很好地治理天下時他笑的無可無不可。

原來他從來都不關心這些，虧自己還以為他心系曹氏。

「你不了解他，虧你還自認愛他，可你根本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這樣的你，怎麼跟我爭？」

嵇陵的話一字一句地敲打著耳膜，山濤順著牆滑落下去，捂住臉，有晶瑩的水珠從指縫間滑落下來，一顆一顆打在地上，年近四十的男人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嵇陵卻毫不猶豫地只是轉身離開，眼中帶著還幾絲快意。

「他會愛上我，他只能愛上我，我們對於彼此而言就是最契合的鎖與鑰匙……」

嵇陵從不否認對山濤的討厭，從一開始這人對自己露出那副警告的模樣就討厭的不得了，後來對於這人一邊娶妻生子一邊又對嵇康念念不忘更是覺得作嘔，現在總算是宣誓完主權了。

走下樓的嵇陵不知道，在他身後有一個男人挑開簾子看了眼他們的雅間，然後走出來很自然地掀開簾子淡淡的瞥了眼裡面的人，雖然很快就放下，眼底有厲光一閃而過。

……

「阿陵。」見著嵇陵出來，嵇康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陽光在他周身踱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暈，整個人就好像沐浴在陽光中，此刻微微笑著，說不出的溫和俊逸。

「哥哥，」嵇陵轉了轉眼珠，說道，「你的朋友好像不太高興呢。」

嵇康在心底略微思量一翻，便瞭然抬眸，「你惹的？」

嵇陵冷哼一聲，「是又怎麼樣？你心疼了？」

「我和巨源只是好友。」嵇康有些頭疼，對嵇陵愛亂吃飛醋除了無奈心底還有幾分竊喜。

「你當他是好友，他可不——」嵇陵突然頓了下來，狠狠地瞪了眼嵇康，「拈花惹草！」

他可不準備將山濤喜歡嵇康的事說出來，這種事威脅威脅山濤還行，真要說出來嵇康肯定接受不了，到時候心疼的還是自己。這事只能揉巴揉巴團成團扔進肚子里絕口不提。

可還是覺得憋屈怎麼辦，沒好氣地再瞪了眼嵇康，努力做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來，「我餓了！不是說要帶我回府吃飯麼。」

「那我們走吧？」說著嵇康伸手過來要拉嵇陵的手，往嵇府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