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險些昏厥過去，虧得綠芙見勢不妙早拿著參片上前讓她含在舌根底下，才緩過氣來。

見老夫人沒事綠芙這才含著淚又氣又急地低聲對嵇康說道。

「三爺郎，奴婢知道您不喜歡老夫人，可老夫人近年身子骨越來越差了，奴婢求求您，不要再故意氣她了好嗎？」

嵇康沒有說話，他看了看軟榻上一群下人圍著的老夫人，她的精神氣明顯頹了下去。

嵇康的眸色暗了暗。

「哥哥……」嵇陵拉了拉嵇康的衣袖，他緊咬下唇，有些無措地看著他，目光里摻雜著幾分哀求。

「康兒，」榻上老夫人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傳過來，「你明天就去送聘禮。」

嵇康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站起身閉口不答這個問題，「母親身體不好，還是多休息吧，孩兒告退。」

說著他拉著嵇陵往外走。

「站住，你給我站住！」老夫人怒氣沖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嵇康安撫地拍了拍嵇陵的手，然後頭也沒回地揚聲說道，「母親還是先休息吧，孩兒明日再過來看望您。」

一出院門，嵇陵就甩開他的手，質問道，「你為什麼不說？」

嵇康嘆息一聲，他閉了閉眼，喚道，「阿陵……」

卻不知道後面該說什麼，只能沉默以對。

兩人僵持不下，良久嵇陵才開口。

「我明白了。」

然後眼眶通紅地看了嵇康一眼，轉身大步走了。

下人都離得遠遠的，生怕殃及池魚。

嵇康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沉沉，張了張唇，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也始終沒有追上去，站在原地半響，他才抬步回去，腳步猶有千斤重。

嵇康腦海里不停地回蕩著嵇安那天說的那句話。

「如果你害怕變成我這樣，那就好好珍惜。」

我沒珍惜麼？我喜歡阿陵，我想要他留在我身邊，這樣的想法一直一直都沒有變過啊。

……

「祝青！跟我打一架！」

另一邊，嵇陵跑到祝青的西宛，砰地一聲踢開門，完全不顧祝青正在作畫。

祝青頭也沒抬。

「你發什麼瘋？」

嵇陵不答，手中白光幻化成一道銀白色長鞭，如蛇疾射過去，祝青連忙摔下毫筆避開，啪地一聲，書案頓時四分五裂。

摔碎的硯台里墨汁濺了一地，祝青看著自己天青色長袍下面也沾上了幾點墨汁，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好啊，我教你怎麼化器，你一轉頭就過來對付我？」

祝青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說完就雙手合十，慢慢拉開時他們第一次打架的九節竹棍。

他冷哼一聲，握住棍子，見嵇陵的長鞭又至，他不退反而舉棍迎了上去。

竹棍被他舞的密不透風，過快的速度竟讓人錯以為他舉著一個青色的盾牌。

嵇陵找不到攻擊的地方，頓時氣急，「你只會守著麼！」

祝青倒是不急不緩地說道，「不然呢？我站在這讓你打？」

嵇陵口不擇言，「只會躲避，難怪嵇安看不上你！」

祝青被他戳中傷疤，頓時心神不寧，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一個拍子。

「啪嗒。」

嵇陵尋著漏洞將長鞭一揮，頓時狠狠地纏住了竹棍一端，猛力往回一拽，本以為猝不及防之下能讓祝青脫手。

沒想到另一端還是牢牢被他握在手裡，兩人僵持不下，這時祝青才注意到，嵇陵手裡的鞭子哪是什麼銀白色，分明是長鞭之上綴滿了一片片鋒利的刀片，他之前甩的過快，才會讓人將寒光看成銀白色。

祝青冷哼一聲，他手腕一翻，再一抖，青色竹棍就從他手中開始往外蔓延裂痕，越來越多，嵇陵見狀突然想起上次他竹棍裂開之後底下的寶劍，頓時要收回鞭子，可就在這時，竹棍化作一堆青色粉末，瀰漫在兩人中間，嵇陵只覺得手裡原本緊緊繃著的長鞭一松，他直覺之下就要躲避，誰知那團青色粉末中突然有一些凝實變作繩子將他牢牢捆住。

嵇陵冷笑，口中猶自嘲諷道，「這東西能困住我三秒麼？」

可下一刻他臉上的冷笑就僵住了。

原因無他，因為他脖子上正架著一把劍，劍身鋒利透著白光，裡面溢滿的寒意直讓他寒毛倒豎。

祝青冰冷的臉在青色粉末散盡後出現，他冷冷地盯著嵇陵。

「雖然困不住你三秒，可足夠我將劍架在你脖子上了。」

兩人冷冷對視半響，祝青才撤回劍，「說罷，又怎麼了？」

嵇陵將鞭子收回去，然後定定地看著被自己打壞的書案，茫然道，「祝青，我總算嘗到你那種被自己心愛之人傷到的感覺了。」

祝青的神色僵了僵，然後他極其自然地問道，「怎麼？嵇康對你不好麼？我看他挺緊張你的啊，怎麼捨得傷你的心？」

祝青絮絮叨叨地說著，見嵇陵沉默他才住嘴。

不知道該說什麼，半響才張嘴吶吶問道，「嵇康做什麼了？」

「沒什麼，」嵇陵沮喪地低下頭，「他不願意承認我們的關係，更何況再過些日子他就要成親了。」

「不想讓他成親？」

「嗯。」

祝青聞言沉默了下去，他走到窗前，看著外面飄飄揚揚落下的竹葉，伸手接了一片還帶著青綠的。

捲起來放在唇邊輕輕吹響，悠悠的樂聲飄蕩在竹林中，這是一曲很歡快的小調。

嵇陵轉頭疑惑看他，祝青卻不管他，一直將這曲子吹完才慢慢開口。

「我以前做妖精的時候也是很快樂的，那時候有個人很喜歡我，我想如果沒有嵇安的話也許我會跟他在一起也說不定，可是後面偏偏遇見了嵇安。」

「明明這個人心有所屬，不管我陪在他身邊多少年，他始終都不會愛上我，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偏偏是這個人，偏偏不是他就不行。」

「因為我愛他。」

嵇陵忍不住開口，「你這樣真是可悲。」

祝青輕輕笑了，「你不懂，痛的愈狠才能證明愛的愈深。」

祝青回過頭看著嵇陵，意味深長地說道，「既然你愛他，他也喜歡你，為什麼要為這種事把他推得遠遠的？若有一日嵇康當真喜歡上他的妻子你又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