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玄買個玩具的工夫，祁岳便不見了。

蠢樹，怕人還亂跑，到時候可別哭鼻子。夜市到處是人，看不真切，祁岳的味道也消散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方玄給他電話，才接通，還沒開口，便聽對方聲音直打顫。

「方玄，救我……」

聽到這話的同時，方玄的心立馬提到嗓子眼，血氣上涌，握緊手機：「你在哪？」

「河、河邊。」

「等我。」

祁岳立在原地全然不敢動，他面前有錄視頻的，有拍照的，有想合影的，也有搭訕的，想要聯繫方式的，等他變戲法的，人越來越多，不但沒有散開，反而對他興趣漸濃，傳言也是越傳越誇張，說是河邊有個精靈要大變活人，趕緊去一睹真容。

方玄聽到這個說法，更加著急，強行擠開人群，來到祁岳面前，站定，不由屏住了呼吸，難怪圍了那麼多人。

銀髮綠眼，皮膚透明，還自帶花枝背景，看著便不似人類，大家能不好奇麼。

傻樹。

傻樹。

「我來了，沒事了。」

看到方玄出現的剎那，祁岳頓時忍不住滿腹的委屈，慘白的唇哆哆嗦嗦：「臭、臭方玄，混球，混球，混球。」

「別怕，我在。」

方玄握上祁岳的手，對方指尖涼得透心，用力抓住，環視眾人一圈，大家都擠在一處，只等著看個究竟，讓祁小樹從人群中擠出去大概不太現實。

摸摸他腦袋：「憋氣。」

「什麼？」祁岳剛問完，方玄便摟住他，直接跳進河。

祁岳睜大眼，已然身處水中，隔著渾濁的水看方玄，方玄一手將他固定在身側，一手奮力劃水向前，游出幾米才浮出水面，繼續往沒人的方向游去。

岸上的人越來越遠，漸漸模糊在視野外，又游出一陣，才爬上岸。

方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祁岳抱住他，頭擱在他肩膀，死活不鬆手，身體仍微微戰慄著。

手插進對方濕漉漉的發間，輕輕撫摩他後腦勺，斜靠至身後的樹，讓祁岳的重量全壓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扶上他的背：「對不起，從今往後無論你去哪，我都會拉著你，再也不會放手，永遠不會放手。」

「祁大寶，你聽到了嗎？」

「無論發生什麼，都有我在，無論如何，我都會趕到你身邊，不要怕，不需要怕，你有我。」

祁岳緊緊抓著方玄的背，男人才運動過，氣息還未平復，胸口起伏，感受著人類軀體的溫暖，將腦袋挪去男人頸間，貼著皮膚脈搏的跳動，一下，一下，更用力地抱緊他：「方玄……」

無助又柔軟的聲音敲在方玄心頭，胸口酸疼，輕嘆道：「小笨蛋。」

「我不小，我比你老了幾百倍。」

「在我心裡，你就是個樹妖小傻瓜。」

「你……你就是個人類大混球。」

方玄嘴邊呵出無聲的笑，極盡寵溺。

祁岳的心情平復少許，悶悶開口：「他們幹嘛要圍過來，好多人，好可怕，他們在一起，要想做壞事，誰都阻止不了，誰都阻止不了。」

「不會的，他們只是好奇。」

「所以我忍住了，我沒有打他們。」

「嗯。」方玄抬頭，仰望滿天星辰，忽而含了抹笑在眼中，「這也是你身上，我特別喜歡的一個點，其他嘛，哎呀，多得數都數不過來，什麼你身上香噴噴的味道，一個勁冒傻氣的腦袋，單純好欺負的性子。」

「……閉嘴。」

「還有認真對待每一件事的熱情，害怕人類卻獨自來到人類社會的勇氣，不懷疑他人不傷害他人的赤誠，明擺著被壓的命卻妄想找到女朋友的樂觀，呶呶，我家小樹怎麼這麼優秀呢。」

「閉嘴！」

「當然，我最喜歡的是你咬上去軟軟的嘴唇，含起來甜甜的小舌頭，摸上去細細的小蠻腰。」

「我讓你閉嘴！」祁岳抬起頭來，臉氣得通紅，越說越過分，誰冒傻氣了？誰好欺負了？誰明擺著被壓的命！「揍你噢！」

方玄輕笑出聲，理順祁岳臉側微亂的頭髮，呼吸微滯：「你這副模樣，很好看。」

「哼。」祁岳揚起下巴，銀白色的睫毛撲扇了記，「少見多怪，我這樣的，在妖里算普通的。」

「是是是，他們也都是少見多怪，我們瀟灑英武的樹妖大人就原諒他們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吧。」

祁岳被逗樂了，噗嗤一笑。

對，土包子。

收攏心思，終於有餘力觀察現狀，兩人都濕透了，自己壓在方玄身上，能碰到的，不能碰到的，全貼在一塊，透過濕薄的衣物，觸感尤為明顯。

嚴肅地起身，輕咳兩聲，方玄又把他拉了回去，正要發難，方玄將食指抵到嘴邊，示意他別說話。

兩人靠在樹後。

有人正接近這裡，聽聲音似乎有不少人。

「我記得往這方向游的，咱仔細找找。」

「說真的，他變的時候我就在旁邊，頭髮就這麼憑空變長變了色，要是魔術，那也太厲害了。」

「我也是誒，我都驚呆了，他身上那花，刷刷刷全開了，而且你們有沒有覺得，空氣里都香了起來。」

「搞不好真是什麼妖怪呢，上次這附近不是還出現一坨超大胖鳥麼？」

「那個不是說是視覺誤差？」

「據說那是大家的視頻拍得不清楚，可現場好多人都說看見了，專家還說是集體幻覺，咱這難道也是集體幻覺？」

「怎麼可能！我明明親眼看到的。」

「就是說啊，你們想，要是正常人，幹嘛要跳下去？」

「有道理。」

「……」

眼瞅著這些人就要尋過來，祁岳萬分緊張，人類都吃飽了撐著嗎？找過來幹嘛！

方玄壓低聲音：「能變回正常的樣子嗎？」

對啊，他怎麼沒想到，祁岳悄悄運氣，變了回去，抬眼望到方玄濕漉漉的衣服：「我幫你弄幹。」

男人嘴邊揶揄：「不會又站都站不穩了？」

「……少瞧不起我。」

處理完，方玄拉著他，要從樹後出去，祁岳略微猶豫，不敢邁出步子。

「相信我。」方玄用力握了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