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玄臉上笑容安定，輕柔的話語卻在祁岳心裡化為莫大的力量，就像跟著他跨進夜市一樣，這回又跟著他邁了出去。

祁岳微低著腦袋，心如鼓擂，慢慢向著人群的方向行去，這裡光線昏暗，不仔細看不容易發覺，祁岳仍然緊張。

靠近人群時，方玄故意扯開嗓門：「嘖，跑哪去了，剛才那小妖精長得真水靈，小臉蛋白嫩嫩的，真想讓人親兩口，是吧，大寶？」

「你……」

「哎呀老婆你別吃醋，什麼妖艷賤貨哪有你好看，你最好你最美，全天下我最喜歡你。」

「……能砸碎鋼板的拳頭要不要試試？」

「喲，還敢提啊，明天你沒飯吃了。」

「為什麼！」

「都被你砸爛了我怎麼給你做。」

「看來你能力不行嘛。」

「……」

不知不覺便穿過人群，除了中途聽到幾聲竊笑有些不爽外，竟早已將畏懼的根源遠遠甩在後頭。方玄問他為什麼會變成之前那樣，祁岳借口靈力不穩定，其實他哪裡好意思說，是自己太高興了，高興得忘乎所以了。

第二天，夜市出現精靈魔法師的話題立馬佔據微博頭條，頓時湧出一大片網友不屑解密，表示這沒什麼難的，現場的小夥伴據理力爭，吵得不亦樂乎。

而網遊圈，則因為另一事件炸開了鍋。

幻夢官方發布公告，小污妖外掛事件，錄音為有人故意捏造合成，具體來源仍在調查中，同時為打消大家疑慮，證明一敗裸奔小污妖操作屬實，幻夢公司特意找到小污妖本人，與其約定在本周六晚上八點開始接受大家挑戰，時長四小時，全程開放直播，所有服都能參加，只要到場皆可提出申請，按先後次序排隊。

其中有幾點規則，小污妖但凡失敗便履行承諾當場裸奔，若小污妖全勝，則在0點進行簽約儀式，正式將其作為幻夢代言人。

公告一出立刻引發廣泛討論，有人表示要請來頂尖的職業選手，艹死小污妖，讓他在開局時就輸得體無完膚，大家紛紛認同，見不得這麼狂的，爭相奔走轉告，消息從幻夢遊戲蔓延到整個遊戲圈，官方立刻跟進，將這次活動的名字稱為狂艹小污妖。

美工做橫幅，宣傳跟上，論壇內發起投票，讓大家猜測輸贏，並在遊戲里設置賭局，氣氛相當熱烈，幻夢遊戲的下載量短時間內達到了全年新高。

對於公司的安排，祁岳啥意見都沒有，只是取名字方面，公司為了博眼球，從來不考慮他的感受，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他只是一棵純潔的老樹……

操作著他的晏雲NPC，在桃林里閑逛，還是工作重要，昨晚一頓小龍蝦直接吃掉他半個月的實習工資，終於知道同事為什麼哭窮，錢不經花啊，看到兩個玩家，連忙湊上前。

幹了這碗妙鮮包：論壇的投票幾乎一邊倒啊。

謎樣的美男子：正常，四個小時輪流轟炸怎麼可能不軟。

幹了這碗妙鮮包：這傻吊估計想出名想瘋了。

謎樣的美男子：老子等著截素材，幫他紅，讓他成為表情包界的超新星。

晏雲仙人：兩位壯士，本仙觀你們印堂發黑恐有菊爆之災，大仙這有個好東西，一個任務，輕鬆到手，隨便虐死那傻……吊，來一發？

幹了這碗妙鮮包：喲，這NPC還挺跟潮流。

晏雲仙人：隱藏地圖，客人少，沒辦法，兩位壯士出去幫忙多多宣傳哈。

順利發了兩個任務出去，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來桃林的玩家幾乎各個都在談論周六晚上的活動，說的也是大同小異，祁岳聽得都能背了，無非是些讓他屁股開花的話。

誰開花還不一定呢。

「親愛噠親愛噠親愛噠！」

一連叫了三遍，祁岳回頭，是玄圃積玉，瓜妹妹當真不升級了，到現在還是30級，而且由於等級限制，第一回接的任務到現在都還沒做完。

玄圃積玉圈住他脖子：「親愛噠，要啾啾~」方玄扶了扶變聲器的位置，面不改色心不跳。

在浴缸里舒服泡著的樂容，聽到這聲音，不小心驚出了原型，卡在浴缸里動彈不得，使勁扭動身體，白瓷表面生生撐裂出幾道縫。

玄圃積玉巴掌大的小臉白白嫩嫩，一雙桃花眼撲閃撲閃眨著，滿是期待，換做之前，祁岳便親了，實在是上回陰影太大，這萬一親一口，再要求自己送她各種頂級任務物品，自己不就騎虎難下了麼，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後退兩步，驚駭萬分：「小、小調皮。」

玄圃積玉貼上前：「那抱抱！」

祁岳又後退兩步，真心怕她。

「親不肯，抱也不肯……這個遊戲這麼不近人情，我棄了算了。」

咦？那不行，玩家的體驗是他服務的宗旨，祁岳撓了撓頭，腳尖輕點，摟住玄圃積玉跳到桃花枝頭。

清風拂過，髮尾飛揚，祁岳輕輕呼吸著樹上的空氣，入目桃花粉嫩，滿片芳華，扭頭：「好看吧？」

方玄沒說話，拉著祁岳的手始終沒放開，如果站在這上頭的是祁岳本人，一定更好看。

「我曾住的地方，和這裡一樣。」祁岳注意到自己現在是晏雲仙人的角色，補充了句，「我是說我還住過與這相同的地方。」

「那時候只有我一個人，不知時間流逝，不懂什麼叫孤獨難熬，忘了哪一天開始，突然熱鬧起來，有個老人家帶了只耳聾的小白貓，在這種了一大片桃花林，每年春天一到，便像你現在看到的一樣，桃花十里，看不盡，繞在樹下，轉啊轉啊，就迷路了。」

「我就看著那些小樹，慢慢生了意識，一個個化了精，漂亮得一塌糊塗，只是他們長得太像，我記了千年，愣是分不清，我總想著，時間還長，總有一天能把他們都認全的。」祁岳眼裡泛著溫暖，深深的懷念。

方玄等了很久，沒聽到他繼續說下去，猶豫了陣，問：「那後來呢？」

「後來麼……」祁岳轉過頭，沖他溫柔地笑，「大概都投了好人家。」

短短幾個字，令方玄眉心一緊，心臟表面像有什麼東西緩緩地來回劃割，並沒切傷，也沒多大的痛楚，只是酸，沒完沒了難以忍受的酸，以心臟為起點，擴散至血肉、骨髓、皮膚，細細地，一口一口咬囁遍布全身的毛細血管，指尖發涼，忍不住想擁他入懷。

祁岳在夜市上害怕得渾身打顫，是這其中的緣故麼？

「我看網上、電視里，有好多長得一樣的漂亮的人，你說會是他們的轉世嗎？」

「……」不，那應該不是。

「我要是找他們搭話，他們會不會說，好像在哪次的夢裡見過我？」

方玄唇邊一軟，話語里止不住的溫柔：「會的。」

咦？今天玄圃積玉轉性了？怎麼這麼好？前後反差真大，像兩個人似的，祁岳想再跟她聊聊，聽到對方話筒里傳來一聲轟然碎裂的巨響，接著是一聲低沉的卧槽，怎麼聽怎麼是男聲。

頓時凌亂在風中。

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