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衝到頭上，涼意從頭皮漫延至四肢百骸，激得她打了個哆嗦，瑟縮著往後退了一步。

咬牙又湊了上去，似乎沒有那麼冷了，反而帶了點溫和。

洗完頭之後，楊玥拿著毛巾坐在自己的床上擦著頭髮，宿舍內很冷，沒有暖氣，薄薄的被子完全不能把身體捂熱。她常常會在晚上的時候被凍醒，縮成一團。

其實是有厚被子的，但是她的被子被搶走了，在食堂里撞她的那個女生，王穎。

「你好像不太冷，那就把你的被子給我吧。」王穎挑眉看著她，不等她反應就過去把她的厚被子抱走了，不容拒絕。「我晚上快被凍死了。」

楊玥坐在床上低著頭，沒有什麼表情。

她在五歲的時候被拋棄。

「玥玥。」母親帶著笑容，向她招手。

她從未見過母親那般溫柔的模樣。

「媽媽。」楊玥走過去，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裡很慌。

「喜歡吃巧克力嗎？」母親從口袋裡拿出三塊巧克力，塞進她的手裡。

楊玥眼前一亮，「喜歡！」

家裡很窮，勉強能吃得飽飯，哪裡會有錢給她買零食。在幼兒園看見別的小朋友吃零食時，吞了口唾沫，然後扭過頭去。

突然看見巧克力，有了吃的自然什麼也顧不上了。她立馬剝開一個巧克力塞進嘴裡，甜中帶著一絲苦。抬眼看了看母親，她又剝開一個巧克力要塞進母親嘴裡。

母親笑了笑，張開嘴咬住那個巧克力，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玥玥真乖。」

「這個……」她伸出手掌，還剩最後一個巧克力，被她攥的發熱。「這個給爸爸，吃了這個爸爸就不會發脾氣了。」

母親一愣，抿嘴蹙眉，像在隱忍著什麼。

「媽媽？」感覺母親的不對勁。

「玥玥啊。」母親一把把她抱在懷裡，哭泣聲從緊閉的唇中露出。「媽媽對不起你啊。」

「媽媽？」楊玥埋在母親的懷裡，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媽媽，你要離開玥玥了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那天母親摟著楊玥哭了一個下午，聲嘶力竭，哭到最後，聲音都嘶啞了。

父親六點半下班。

六點二十的時候，母親終於鬆開了她。

「玥玥，你要好好活下去。」她縱身跳下了樓。

或許是早有感覺，楊玥心裡竟然沒什麼觸動。她只想問一句，你叫自己都放棄了，有什麼資格來要求我呢？

活下去。

活下去。

父親回到家，臉色陰鬱。扯著她的頭髮，把她摔倒地上。「你怎麼也去死，都死了才好。」

活下去真難啊。

楊玥趴在地上，後背上是一陣一陣的鈍痛。

直到一陣敲門聲，幾個穿警服的人把父親帶走了。

她縮成一團，倚靠著沙發。

房子不大，可是此時卻顯得空曠又孤寂。

媽媽死了。

她拋棄了自己。

為什麼不把她一起帶走呢。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靠著沙發睡了過去。

父親好幾天沒有回來，她還不會做飯，只能啃麵包。

到了周一，她背起自己的書包，去學校的路上，她感覺到周圍的人指著她竊竊私語。

「小小年紀，她媽媽怎麼忍心啊。」

楊玥啃著硬邦邦的麵包，依舊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