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輕開，並不是甄陽或者古佳所為，他們倒也沒什麼特殊反應，只是第一次見的古佳略微睜大了眼睛，好吧，睜得還沒有剛才被吻到唇角時候的那麼大。

如果說，自從古佳看到那哥特式的籬笆門之後，就在心中將這間別墅小院吐槽得一塌糊塗。那麼，這個房間，就是雜亂塵囂中的世外桃源，另一個世界的連接空間。

踏入房間的第一感覺，就是來自木質的特殊香味，整個瀰漫在空氣中，幾乎凝固，需要用身體撥開，才能進入。然而真正看到那個，便能理解其中的緣由——一張床。

不錯，的確只是一張床而已，卻佔了整個房間的大半面積，不僅是地面面積，就連牆面與房頂都被幾乎整個佔滿。木質的屏風對稱分布在床兩邊，一共三層六片，將兩側屏風直接相連的是頂上三層屋檐一般的床檐，層層疊疊。三層階梯從地面連接到床面，床面卻並未開放，而是鎖著對稱的雙開小門。

若只是木頭拼接而成，這床也只是巨大而已，然而細節更讓人驚訝——不僅是床體本身與屏風邊角雕滿了祥雲牡丹之類的傳統紋樣，就連三層窗沿上也刻著龍鳳人物，栩栩如生的雕工讓人嘆為觀止，目光接觸之後都會被絢花眼睛，說是豪華，不如說是複雜得讓人不可自拔。

「口水快要滿出來了。」甄陽手一抬，給古佳把掉落的下巴裝回原位，「吃驚嗎？就算是那種毫無鑒賞眼光的土財主，也會喜歡這種真正有美感的東西。」

「不，這種東西，是人……都會喜歡的。」

「啪！」床上的雙開門應聲而開，門板直接反轉一百八十度拍上床邊，『如果是人，你就不該來這兒。』他沒有開口，聲音卻醇厚清朗，在房中遊盪迴響，棕色長發，綠眼睛？哇……像是剝開糖炒栗子後發現沒壞時的感覺，坐在床上的那個「他」長成這樣真是太好了。如果是個不堪入目的玩意兒，古佳一定扭頭就走。無論如何，他想在自己腦子裡給這張床留一個好印象。

那「人」側坐在床上，就在古佳其對視的空檔，甄陽突然插進來，他將古佳的連抬起面對自己，「骨架，你還能動嗎？」

「廢話！」古佳拍開他的左手，卻被右手摟緊腰身，貼近，下巴再被他右手抬起，對視，「你，你到底要幹嘛！」古佳腦子裡突然冒出先前那個落在嘴角的吻來。

「骨架……」隨著甄陽的臉越靠越近，氣息幾乎噴在臉上，古佳喉結不住滾動起來，「原來不是我的法術失靈，而是你真的不能被定住啊！」在鼻頭幾乎對著鼻頭的距離停下來，甄陽咧嘴一笑。

「啊……啊？」古佳還沒搞明白他在說什麼，就被他將頭按在胸口，雙腳幾乎離地，兩人剛剛向左一個邁步，右面便直直插來一根棕色藤蔓。由於被躲過，便深插入對面牆壁，力量之大可見一斑。喝，這要不是甄陽反應的快，他們倆大概都成串燒了吧……古佳摸摸自己額頭，還好，沒出冷汗。

『我昨日放過你，因為念在你是自然之物，你以為……今日你還有活路可走？』甄陽之所以會長在樹裡面，原來是他的傑作，這便不難想到他是個什麼東西了，古佳點點頭。

「他……恨人類？」處在甄陽懷裡，被他帶著再向右一跨，又一根藤蔓插入牆中，「那是不是不殺我，他就不會罷手？」

「理論上……是。」兩邊藤蔓迅速收回，緊接著又一根飛了過來，古佳猛地推開甄陽，自己迎上去，嗖的一聲，藤蔓直直打進他的肉里，而那坐在床上的樹妖，臉上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

「骨架？」甄陽回頭，發現藤蔓已經穿過古佳身體，在背後咧開一個鉤爪，將他向著樹妖拉近。

古佳額頭上沁出大片汗水，心說，媽的，就算不會死，也疼啊！

『你……有遺言嗎？』

「有。」古佳青白著臉色還舉了手。

『說吧。』

「切，死了一百幾十年，我早就忘了，你要給我時間想想……」

『什麼？』樹妖這才驚覺不對，卡在古佳身體里的藤蔓，竟然沒有吸收到一滴真正的血液，趕忙將卡在他身後的爪鉤收起，向回抽。

「是不是拔不出來？」古佳雙手抓住從腹部插入的藤蔓，「對不起，我沒有血讓你吸。」說完瞳孔閃出金光，與其對視的樹妖就維持著手插入古佳身體的姿勢一動不動。

「白……白眼狼……」古佳向甄陽伸出一隻顫抖著的手，「幫我……把我……拔出來。」

甄陽聽命，走上前，扣住古佳胸口，向後一扯，他整個人像是竹籤上的肉塊一樣被拔出來，而且還是烤熟的。因為樹妖被定住的藤蔓上，竟然一滴血也沒有，再摸摸古佳胸口，也沒有本來該有的那個洞。

「別亂摸！哎喲……」拍開甄陽爪，究竟有多疼，反正只有古佳自己知道，不解釋。

「他就這麼被你定住了？」某狼走上前，撥開樹妖的頭髮，被他一雙綠眼狠狠一瞪，反而笑了。

「不然呢？」古佳找了個角落坐下，還好自己偏了一下讓他的樹藤沒對準脊柱，不然……如果傷了骨頭，站不起來或許還是小事。

或許是古佳受內傷的關係，甄陽這回沒有變作狼載著他到處跑，而是打橫抱著他走出那幢別墅。古佳本來想拒絕的，一個大男人抱著另一個大男人，算什麼事兒啊，可也沒有別的辦法，自從坐在地上，他就再站不起來。

「你確定要帶他走嗎？」甄陽下巴指指古佳手上的指環，裡面裝著險些將自己瞪穿的樹妖，雖然離開這棟房子，自己就能拿到報酬了，可是……帶回自己住著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對。

「沒關係。」古佳搖搖頭，「我已經習慣撿你們這種『自然之物』回家了，多他一個不多。」

於是，下了山，出了這片古怪嶙峋的別墅區，兩人還是打車回家。畢竟，現如今，一個男人抱著另一個男人，已經不再值得讓司機側目。打表，到家三十四快八，加上電費之類的，也就三十八塊整，這數字讓古佳嘴角一抽，口袋裡正好四十，真想叫司機別找了。

回到家，又是深夜，古佳轉動手上的戒指，將那位大「人」物請了出來。在看到身為骷髏的古佳時，他的眼光顯然由大吃一驚轉變為恍然大悟，而沙宇就躲在古佳身後，睜著大眼睛，望著被迫坐在沙發上的樹妖，心想這個人好漂亮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