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四金沒有出現在練車場，他那剩下38%電量的手機接到的第一個電話，來自同樣四處尋找他的駕校教練，第二個，則是向他相約工作的經紀人。

鈴聲孜孜不倦響了十聲左右，曉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金鑫！我上次是不是告訴過你了！如果十聲之內不接我的電話，我就讓你兒子一輩子不給你好臉色看！看看它是聽你的話還是聽我的！』

那個蛇妖女，還是一如既往的有精神，「佘姐……」

『啊……啊？誰？！』

甚至以接下自己責任之外的工作為籌碼，好不容易掛了電話，沙曉樹心中滿是懊悔。然而，四金那個傢伙，究竟是這麼一個能給人找麻煩的傢伙嗎？第一次跟著經紀人認識那個傢伙的時候，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人類嘛，不過也是動物的一種。只是用佘姐的話來說，他是個努力想掙開父母翅膀獨立的蠢傢伙，有一點執拗的衝勁。

甄陽正在客廳尋找充電介面，卻發現被陌生手機佔據，「這，誰的？」

「四金的。」沙宇照實回答。

「……那是誰？」

生活恢復平靜的速度遠比他們意料的更快，而那個失落的手機，甚至連主人本身的電話都沒接到過一個，這是最讓古佳感到奇怪的地方。當四金消失三天之後，它甚至被他們落在家裡，多少讓他有些在意。輕輕觸碰熒幕，比起屏保上四金露出雙排牙齒的爽朗笑容，那條大蛇看起來越發突兀。假設主人真的不見了，這樣奇特的寵物，在這人世間，又要靠著什麼活下去呢？

再次出現在寵物醫院門前，是因為古佳由四金的手機接到了這裡打來的電話，畢竟與那隻小狗也算是有緣。再說，就算沙曉樹不想管這些破事，沙宇也是不答應的。

前台坐著的，依舊是那個叫阿光的實習醫生，「沙先生，您好。」禮貌的待客笑容，更凸顯他眼下烏青，連帶周身散發的光芒都暗淡許多。沙宇則像是躲在曉樹身後，只露出眼睛。

「最近，出了什麼問題？」

「咦？不，沒什麼，小狗的身體恢復的很好。」

「我說的是你。」

「我？」阿光突然目光閃爍，「我……也沒有什麼。兩位，也聯繫不到金先生嗎？」

「那天之後，我們就沒人再見過他。」看出青年吞咽唾沫的不自然，曉樹感覺他總會知道些什麼，「他離開家一個人住，我的朋友也曾用其它號碼試探性的給他父母打過電話。不要說回家什麼的，他的家人告訴我們一個高級公寓樓的地址，一共去過三次，都沒人應過門鈴。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怎樣回覆他父母關於他的行蹤問題。」

「是嗎？我，我不知道這些。」似乎想到什麼，阿光扯下一張寫有東西的便簽紙抵給沙曉樹，「這是我的號碼，如果聯繫到他，也請通知我一聲。」

沙曉樹接過那張寫有號碼的便簽紙，點點頭，帶走身後那與醫院裡往生的小動物們一樣不安的沙宇。出了門，將他從身後拉到身旁，曉樹摸摸他的頭，「你都看到什麼了？」

沙宇抬頭望著比自己高上一整個頭的曉樹，搖搖頭，「沒看到什麼，只是他身上，有味道。」

如此這般，時間已經過去幾天。就算是綁架案，也總要有哪一方接到電話，再如何忙碌，四金的父母也不可能連這種事情都置之不理。如果獨自死在家中……這種連地址都不曾告訴經紀人的人，倒是有等屍體爛掉才被發現的可能。看看在一旁大嚼特嚼的白眼狼，古佳突然嘆氣，果然，不論在什麼樣的信息時代，密爾那樣蝙蝠，也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這天晚飯之後。

「啊……說到那家寵物醫院，我最近接的案子，也和那個地方有關。」說話的是甄陽。

「哦？怎講？」十分難得，曉樹竟然有興趣。

夜，很靜。這種靜謐，本來是他所嚮往的東西。不論是住在牆壁薄過紙的集體公寓，亦或是車水馬龍的市中心，夜總是讓耳朵難以清凈。值夜班本來不是什麼好差事，他卻因為這樣的安靜能夠換來難得的深眠，哪怕天剛亮就起床，也會神清氣爽。

這一切，都因為那晚的一個電話，有所改變。對，就是因為那一個電話……

『請問是XX寵物醫院嗎？』

「嗯，是。」聽得出，電話那邊的人很是著急，果然，就算是獸醫，也有值班的必要性。阿光掐掉手中已經燃盡的煙頭，稍微端正了自己的態度，「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這個……我是聽說可以出診，才找到你們醫院的。』

「可以是可以，不過……」抬頭看看鐘，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半，這時候，再有什麼上門急症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可以，能不能麻煩你把寵物帶過來。」

『今天我剛和你們老闆吃過飯，他說你們肯定可以解決我的問題，我才打電話的。』

「……」老闆……嗎？說真的，在這個地方，除了幾個熟悉一點的同齡人與做副院長的師傅之外，老闆之類的人，阿光還真是沒見過。

『打車的費用我會報給你，沒有票也行，不，我會付給你往返車費，三倍！』

於是，只是打包了必要的工具，阿光進行了他的第一次夜間出診。

「它不願意進食，多久了？」拿出病例，阿光煞有介事的記著內容。就算是一條蟒蛇，在客廳中為它搭一座玻璃房，也真是溺愛得足夠誇張。

「我總是半個月投喂它一次，現在距離它上次進食已經一個多月了，只出不進到底是什麼問題？」看主人一臉擔心的樣子，阿光決定面對玻璃的時候再把哈欠打出來。

「我……幫你看看它吧，最近天氣比較涼，你可能要注意一下室溫，看看空調有沒有問題……」說到這裡，玻璃房內突然有了動靜，悉悉索索，鱗片摩梭之間，有什麼在與他靠近，「還要注意，是不是因為蛻皮，啊，還有，寄……」吸氣聲在耳邊響起，阿光第一次隔著玻璃，與那雙金色的眸子，對視。

「還有什麼？醫生，阿光醫生？」

「這……你……從哪搞來這麼大的蛇？」阿光只感覺自己睡意全無，與主人交談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真的不是身處動物園的爬行館。

「大蟒是水蚺啊，是歐洲的朋友幫我買回來，最大的蛇，當然要夠大。我因為怕它冷，晚上還抱著它睡覺呢，這傢伙很乖的，雖然很大很長，卻不會纏上來~」一副自豪的樣子滔滔不絕，也不想想現在已經是凌晨一兩點的光景，因為有外快可賺，要應付這樣的客戶也是相當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