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考倒樁的日子，包括曉樹與沙宇在內的大批考生，清晨六點左右，就集中在考場附近。難得古佳親自驅車送他們前來，卻留在車內補眠，就算如此，袁菲也沒有留下陪他。

「曉樹，四金為什麼總是不在？」環顧四周，沙宇扯住曉樹的衣服下擺，明明是袁菲在問，曉樹此刻卻是溫柔許多。

「四金他啊，手機在我兜里，社交網路聯繫統統都沒有回應，又好像搬了新家，卻沒有告訴任何人地址，誰都找不到他，現在完全是失蹤狀態。」袁菲沒再言語，她似乎聯想到什麼，當初，自己生命的隕落，似乎也這樣輕易卻又撲朔迷離。

沉默的空擋，廣播里突然響起沙宇的名字，曉樹拍拍他肩膀，微笑著替他打氣，「加油。」那是袁菲眼中，樹妖第一次對她露出笑容。而透過那雙眼睛，曉樹望見的，卻是鯊魚那無知無畏的純凈靈魂。

有一個在終日以車為家的老手在體內代考，這般好事，不是誰都能遇上的，沙宇這一場，顯然過得無驚無險，曉樹更加。看來今晚，又有了值得慶祝的事情。

教練聽著廣播，正一個兩個點著人頭，不遠處，沙宇與袁菲的火眼金睛，卻瞄到遠處一個人影，若隱若現。

『又是那個味道……』沙宇不由皺眉，順著他目光而去，小樹同樣感受到異端，卻一把抓起沙宇的手，朝那人走去。

「四金。」法力高深如小樹，不可能沒有看懂人臉色不妥，微笑著，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樣東西，「前幾天放我那充電的手機，我勸你最好回個電話給佘姐，聯繫不上你，她已經快自爆了。」

從沒看過小樹以這種態度與人交流，卸下冷若冰霜，只有一種可能——對方不是人。

又一陣腥味隨偶然經過的微風飄蕩而來，沙宇不著痕跡躲入小樹身後。

「他……喜歡你。」金鑫忽然冒出一句，「不是你們。」全是正面回答了之前的問題，沙宇由小樹肩膀上露出眼睛，答以微笑，算是回應。

「金鑫！就這麼幾天，你死哪去了！」教練驚喜過旺，一把打斷三「人」的交流，將那欲言又止的四金扯離小樹二人，這一趟，總不至於有人缺考。

透過率50%最高，然而小樹自然不在話下，就連沙宇與四金也擠入前半，大概是教練最為驚喜之事。

小樹前去辦理駕照申領手續，沙宇便在停車場，乖乖等阿骨與車，好給他一個大驚喜。然，就在這時，那淡淡的腥味，再次出現。隨上風處望去，果然，樹蔭之下停著那輛騷包的金色四個圈，車主一雙淺色金眸怔怔望著沙宇，直看得他背脊發毛起來。

「嗨！」剛要生硬轉移視線，袁菲卻早沙宇一步控制身體，「恭喜你透過路考。」

「……謝謝。」金鑫舌尖掃過嘴唇，留下一片濕潤，「你也是。」

繼而相對無言。『小樹不在這裡，你不該和他搭話的！』沙宇氣結，只期待小樹的身影趕快出現在停車場某個角落。

「要不要我，送你們一程？」金鑫眨眨眼，泛出迷人微笑。

「好啊！」

『不要！』

袁菲自是不理沙宇獨自反抗，帶著並不屬於她的身體，進入四個圈的後座之中。

幾乎密閉的空間，那股腥味於金鑫上車之後幾乎濃郁得令人作嘔，哪怕是袁菲，也得給默默天窗開個縫，才能真正笑得出來。

引擎轟鳴，後視鏡中，長發披肩的救世主，終於出現在停車場一角。然而，為時晚矣。

天氣很熱，皮質座椅於高溫之下粘著人體，撕拉幾回，十分不好受。袁菲受不了那樣的感覺，鑽出沙宇身體，坐在他身旁作勢扇風，『哎呀，這個人好怪，為什麼都不開冷氣？這麼熱的天，光開天窗有什麼用，人都要被吹飛了。』

沙宇嘟起嘴毫不開心，還不都怪你……做鬼多好，都不用怕熱……眼看夾道兩旁甚至都是沒見過的大樹，他忽然想到更為嚴重的問題，「那……那個，四金，你知道我家在哪吧？這是，還要送我回家吧？」

「當然，送你。不過，前面就是我家了，上去，喝杯茶吧。」這個四金真的很不四金，以前總是說自己家裡像狗窩一樣，絕對不讓人上樓找虐的那個四金……沙宇畢竟不是小樹那般法力高深的精魄之妖，他只是一隻普通的海洋生物啊……然而，盛情難卻，佔據身體的人類靈魂終究難以拒絕。

廚房中，某骨熱火朝天東煮西炸，也不想想，這種天氣在廚房中做這做那，他一個堂堂男子得有多辛苦……竟然敢不回家吃飯，浪費他的表情，切……都說錢不要緊了，幹嘛接那樣的工作……什麼家政公司……什麼……手下正將一鍋綠豆連湯攪碎成漿，一陣電話鈴密集響起，終於讓他重重一嘆，放過廚房與自己。

「喂？」接了電話，那邊是沙曉樹冷冷之聲，以此顯然無法慰藉某骨陰暗之心，「你是要告訴我，你和沙宇也不回來吃……什麼？什麼叫他不在？你們一起出去的……」聽得電話那頭人越發冷靜的分析，古佳眉間皺作川字，陰雲難散，「……若是沙宇因他們而出了什麼問題，我定然讓其灰飛煙滅不算……那斯身上還有我的東西，我立馬就去。」

掛了那人電話，對於手機這個東西，即便是他沙曉樹也不得不感慨人類科技的力量，將那熒幕塞回口袋，立於道路中央，他深深呼吸，收集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腥膻氣息。不遠處，一輛車欲入停車場，正被其擋住去路，駕駛座上女生忽而按下喇叭，擋路人回首間，一雙冷眸掃視二人，忽然就那樣消失了傾長蹤影。

「你你你……你看見……」駕駛座女生直抖得握不穩方向盤。

「鬼嗎？還是個帥哥。」副駕駛上，一個少女濃妝艷抹，三嚼兩嚼，唇環間吐出一個泡泡，「這下好了，人家被你的喇叭嚇走了，這下晚上有人陪你一起過了，真的挺帥，運氣不錯，呵。」

「我……我不要啊——」

難理身後事，小樹遁著那絲腥膻與沙宇項鏈所散發之靈氣，一路狂追，卻終於被電話所擾。

「說。」停滯路旁，小樹劃開接聽，口氣不善。

『我好像知道四金的下落。』那一旁，是佘姐同樣冷冷之聲，『地址未變。』

「你怎麼……」

『你來吧，我正在樓下。』通話忙音之時，小樹再難游刃有餘，若是眾人都將沙宇當做誘餌，他定然不可姑息。

此刻，電梯停在14樓，一梯一戶，電梯正對大門，便是四金父母的心意。當電梯門左右緩慢而開，仍是那股腥味撲面而來，哪怕是做鬼多日的袁菲都難免背上發毛。

『現在走，還來得及……』若非脖頸上項鏈所至，沙宇只怕已經靈魂出竅，然而掙扎未果，袁菲咽了口唾沫，依然跟上四金腳步。身後，電梯門輕輕合上，身前，在他們看不到的角度，四金唇角勾出一個得意的弧度，冷氣森森。

「佘姐。」對於自己這位負責經紀人，小樹一直心存戒備，對方乃是道行與德行都遠在自己之上的千年蛇妖，若非故意，大隱隱於市的她，根本不會露出半點馬腳。

短髮女子在回頭面對小樹之時，瞳孔收作針狀，霎時又恢復原狀，「原本金鑫身上一直沾染那些氣味，我並未在意過多，不想它竟然膽敢傷人性命……」

「哼，你們蛇妖最會包庇同類，什麼叫不敢傷人性命，恐怕人命已經不止一條了吧！」有第三人聲插入，佘姐戒備四起，舌尖分叉吐出口外，與小樹一同面對那人。只見甄陽一身黑衣皮褲，出現二人面前。

「你怎麼……？」小樹詫異，他電話之時確定了阿骨獨守空屋，這狼人哪裡來的消息？見雙方似乎熟識，來人也並非等閑之輩，佘姐迅速收回蛇貌，冷冷而視。

此刻，只聽得電梯「叮」一聲到位，門之洞開，那余留氣味叫三人皆是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