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結界碎裂，眾人如今身處，不過是偌大房間的玻璃房中，難怪蛇腥難消，原是窩中而立。

破大門，倒蛇穴，碎結界，見甄陽玩也似的一氣呵成，佘姐原本不屑態度得以扭轉，只是沙宇慘狀眾人有目共睹，殺死蛇妖或許無人異心，然……她必得一試……

「各位，我知道他作惡多端，罪不該恕，只是……」

「便放他一條生路可好？」話音將落，玻璃房外，卻見一陌生男子立於房中，眾人皆是戒備。

那男子一頭半長灰發於身後束起，面白唇紅，音容笑貌間卻泛出幾分死氣。然而口氣溫軟，並且文質彬彬，卻叫人戒備不起。

眼尖如甄陽，自然看清男子背手身後，正以繩索牽扯魂魄二人。那二人，正是兩間家政公司分別失蹤之人，至於死法，屍體只怕也是無處尋得，早已葬身某蛇之口，於是他眼尖再瞥落地蛇妖，殺意四起。

「想必這位便是狼人甄陽，即便在下身處地域，您之大名依然如雷貫耳。」雖手背身後，那收魂陰司微笑致意甄陽，躬身而禮，雖對他口中饒恕蛇妖之說心有不悅，現下也不好發作。

小樹見是陰司於此，便將沙宇藏於胸前，打橫抱於一旁，渾身警戒四起。至於古佳，自然跟上去查看沙宇傷勢如何，佘姐見這陰司一句話解了自己萬分尷尬，一步上前，欲要繼續遊說。不料那陰司轉臉卻是陰冷，「我與你蛇王多有交情，這小小妖蛇作亂，便是你等未曾聽信告誡，有意忽視所至，怎得，我背後兩條人命，還以為我專程來替你等說情不成？」一句話讓她如鯁在喉，只得低頭稱是，不能言語。

見那陰司態度如此，甄陽反而搞不明白，「還請問這位陰司，既然知道那蛇妖作惡多端，又怎麼要我饒他不死？」

「事情嘛，原是如此……」

原來，百餘年前，一白凈小廝下河洗澡時險些為水鬼所害，恰遇那蛇入水尋食，起了惻隱之心，救下小廝一命。小廝本也懼怕這水中巨獸，卻想他救自己一命，定然是山間靈物，再說那蛇已經得道蛇妖，竟能化作人型，一來二去，妖人來往過密，終生情愫……

「在那個時代，就，只能是個悲劇。」聲音來自那地上「四金」，只見他嘴角帶血，甄陽法器傷他不輕，如今只能勉強盤腿而坐，咳血不止，聽到自己的故事，他忍不住重重一嘆，「他要與我私奔，不料有人早早想要加害於我，他為我飲下那碗毒酒……就……」

甄陽並不言語，古佳此刻無聲無息站在他身後，二人默契對視，如此人多眼雜，竟然握住自己的手，叫他好不驚訝。

「第二世，當我找到他時，他已是……娶妻生子。他那時命格不長，為續其命，我將蛇膽取出部分，繼而傷及根本。於是久而久之，便連人形都無法有了。」話到此處，那蛇妖訕笑，「這一世……不論我活成何種狀態，只因見到他一眼，我……再有一世，我便安心就死，不再留戀。」

「那你也不能吃……吃……」古佳口中，一個人字難以道出，甄陽攥緊手中之掌，將他好好藏於身後。面對收魂陰司，還是小心為妙。

那陰司似乎看出甄陽心思，笑笑，「這位公子，死亦生，生已死，早已跳脫三界之外，在下定是無權過問的。再說，我枉死城中早已人滿為患，若非此二人死期已到，我斷然不會出現於此。」

嗯？

「死期已到，是什麼意思？」古佳由甄陽身後露出頭來，表達眾人疑問。

「這便是重點所在，那蛇妖所食之人，皆為死期將至，不得不死之人。」陰司環顧眾人，靈通一點，「例如，此房原主，名喚「金鑫」之人，若未被其所食，第二日也將死於車禍，將不能倖免。再來，食人前，那蛇妖皆是將人以較小痛苦逼出魂魄，才食其肉身，也算廢物利用，並非罪大惡極……」

「那既然是這樣，為何偏偏對沙宇殘忍如此？」小樹憶起方才那千鈞一髮，嗓音再冷幾分，「即便這副皮囊並非他所天生，就算廢物了麼？魂魄還未離體，不是生吞活剝還能是什麼？」

「……抱歉……」蛇妖痛心疾首之貌溢於言表，沙宇略過小樹肩膀見他哪裡還有方才的恐怖模樣，扯扯小樹衣角，小聲叫他不要這樣。

「生死輪迴，在下看過太多，於這蛇妖，三世只為一人，也算痴情難卻，這世間，早已不得多見。再來……」陰司喘息間，摸出袖口一本古籍樣貌之手抄本，翻閱再三，定睛一處，「這金鑫之父母，子女福薄，一生只得此子一人，如今年事已高，只怕難承失子之痛，既然這蛇妖吞其人，化其型，便罰他好生盡孝如何？」

陰司唇邊始終帶那幽幽笑意，眾人聞言，面面相覷，於此，他便再下一言，直指沙宇而去，「樹仙懷中那位小公子，既也是條枉死之魂，雖說占人肉身，也不算得是何光彩之事，只怕我真要拿他前去，你等也未必能耐我何。」氣氛陡然之變，除卻佘姐與蛇妖，小樹摟緊懷中之人，古佳與甄陽更是戒備再三，見眾人如此，陰司仰頭哈哈一笑，「我既然不收小公子前去擁擠那枉死之城，便予我一分薄面，就此放過這蛇妖一回，將其交於蛇女手下，報備蛇王，再做發落，如何？」

「成交。」古佳手起刀落，斬斷思緒亂麻，忽而放開與甄陽交握之手，「我等你回家吃飯。」留下那狼人獨自善後，帶領小樹抱起沙宇，毫無拖泥帶水，匆匆離開這是非之地。

甄陽低頭看看方才交握的那手，怔了兩秒，再抬首，卻見那陰司笑得曖昧，「我與他……不是……那樣要命的關係。」將那手背到身後，他正色道，「既然這樣，我與那兩家政公司總得有所交代……」

這一邊，古佳三人腳程迅速已衝出大門，踏入電梯之中，那空氣中所瀰漫的蛇腥味已經遍嗅不得，就連燈光也明亮許多。待電梯門合上，輕微失重由腳底傳來，古佳終於大嘆一聲，「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這絕對不是逃跑！」

古佳開車駛離這生死是非之地，天邊餘暉昏黃黯淡，在熟睡的沙宇臉上灑下陰影，小樹指腹輕柔，妄圖撫平他眉間皺紋。

後視鏡中，忽然多出一位少女身影，她臉上驚恐未定，『他……沒事吧？』

「沒事？」小樹甚至不願抬頭，便側身擋去少女直視沙宇的目光，冷笑道，「這次是看了甄陽的面子，若還有下一回，我一定讓你灰飛煙滅不算作數。」

古佳抬眼，卻撞見袁菲驚恐的目光，聳聳肩，他這區區「人類」，在小樹面前也是說不上什麼話的，實在愛莫能助。

綠豆沙涼得剛好，事實證明沙宇就算死過兩回胃口依然活力旺盛，能吃是福，老祖宗傳下的教誨，沒毛病。鬼門關里走一遭，上下檢查，上藥的上藥，處理的處理，終於掌燈時分。

大擺鐘便如此擺過了十一點半，古佳洗漱完畢，換上他穿脫容易的睡袍大褂，準備接受來自非自然力量的洗禮。

忽然間，身後房門被閉，一隻大手輕撫古佳緊繃的背部，忽然將他扳過身來，咚一聲悶響，背部墊著那手撞上牆面。斂下眼，不看他，「我還以為你真的無家可歸，收留你就是我自作多情。」

「哪裡，一直沒有現金入賬，我不是想盡辦法在用身體還債嗎？」甄陽訕笑，氣息噴灑於額頭眉間，繼而來到唇邊，另只手撐在他頭部一側，整個人被輕鬆禁錮好像多少有些說不過去，他只是，好像沒有認真的拒絕過什麼。

吻就那樣輕輕落下，舌尖繼而品嚐到那份柔軟，還夾帶牙膏殘留的薄荷清香，忍不住由唇縫侵入，那人雖是皺眉，終究就連貝齒也為自己輕輕打開。那一口陽氣，還帶著綠豆沙殘留的獨特甜味……騙子……

吻了半晌，直到身下那人開始認真回應，甄陽終於一口氣拉進二人距離，雙唇就那樣奪去他幾乎所有呼吸。

「嗯……」古佳從未想過，自己竟然真的心甘情願接受這些，屈居人下的羞恥感越發淡薄，或許是那一口陽氣所至，本來冰涼的身體漸漸熱了起來。

「你穿這樣的衣服……不就是為了給我行個方便？」原本撐在背後的那隻手順著衣料下滑，絲毫不費力便將睡袍整個寬衣解帶，胸前霎時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外加兩粒點綴。古佳知曉自己並非女子，太過扭捏難免尷尬，如今遮也不是，脫也不是，竟就那樣僵在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