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不分對錯，除卻詹家後人之言，吾等不得隨意聽信他人。還請不要隨意上前。』瑞祥耐心解釋，只叫對方愛惜生命。

「那麼剛才那人呢？你們放走了他？可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甄陽拉扯不下，古佳忽然站了出來。

『後果？在下，不知。』瑞祥轉而將目光集中在這最不起眼的人類身上，陡然一滯，『……願聞其詳。』

「那些人，他們為了賺錢，把一個個漂亮的孩子從家人身邊奪走，殘忍殺死，只為做成殭屍來招攬顧客……只有見到樓上那位，我們才能真正把握證據懲治真兇……都說麒麟是四靈之一，是仁獸，為什麼你們……」古佳忽然噤聲，是由於眼前忽然放大的面孔，瑞祥不知何時站到他的跟前，以雙手握住他戴指環的右手，笑意滿眼。

『那便，只許你一人前去。』瑞祥終於鬆口。

「不可能！」甄陽剛要上前，瑞琪稍一揮手，他便雙腿陷入泥沼一般不能向前，「古佳，你聽我的，那個殭屍首領不是什麼善茬，你絕對不能自己去！」

『只有你。』話畢，瑞祥歸位石樽之上，與瑞琪交換眼神，後者點點頭，表示默認。

眾人一頭霧水間，賈晨一步上前抖出手中鑰匙，交到古佳手中。這一邊甄陽仍舊努力對抗，前一晚受傷頗重，多少讓他力不從心。涇灼不置可否，那黑麒麟二獸眼中似無戾氣，如今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只好拍拍古佳迷茫的背脊，「甄陽所言不假，還請小心為上。」

古佳反身面對甄陽，「你還是傷患，聽醫生的話，不要讓傷口再受到二次傷害，在這裡等我出來。」頭一次，他為自己不是普通人而慶幸，「你知道的，我不會再死一次。」然而，畢竟見過殭屍掙扎求死的畫面，誰知道呢。努力平復心中忐忑，古佳踏上階梯，麒麟二位左右躬身，他終於用鑰匙開啟大門。

內里漆黑一片，眼睛努力適應過後，便看清真實空無一物。直通之處，忽然亮起紅燈一盞，其下便是一架鐵柵欄門的老式電梯，此刻柵欄門左右分開，古佳未作多想，便走了上去。控制電梯升降的把手自動上擺至4樓位置，隨即便載著古佳緩緩而上，一切安靜且詭異。

門外，所有人豎起耳朵，卻連電梯的吱嘎聲也斷不可聞。

「該死，是結界。」涇灼幾乎盡褪盡輕鬆作派，一步踏至麒麟跟前，結界之外，「我雖不知曉你等為何離開地域，然定不屑為那十惡不赦之罪，放得我進入幫襯一二，也好……」

『你莫要多言。』瑞琪打斷涇灼話語，『吾等當初乃是不齒那閻羅處事囂張，才出走投入詹家門下。雖家族沒落，只要有血脈未斷，定保其平安。』

瑞祥抬眼直視涇灼，緩緩道，『吾等自然知曉你之身份，若想守得秘密，還請閉口為先。』

威脅十分管用，涇灼齒咬下唇，拳頭鬆緊幾回，終究無言。

詹家……背後賈晨瞪直一雙下三白，嘴角歪斜一翹，向那熱鍋螞蟻密爾下令，「你去把我的車開過來，一會兒有用。」回頭卻見甄陽冷眼而視，遂賠笑，「想必G市民眾並不習慣頭頂大片蝙蝠飛過，我想閣下長褲之下的傷口也已經瀕臨極限，還是有備無患。」

門外發聲什麼，古佳同樣一無所知，黑麒麟二人對自己的態度，也讓他疑問頗深……思緒如同一團亂麻，頭緒不明，糾結不清。電梯終於到達四樓，叮一聲，柵欄門應聲而開，古佳雖說心中忐忑，仍舊踏出門外。不知如何搜尋，他壓低呼吸，努力傾聽。而不遠處，一道門前透出一絲L型光線，立即將他腳步吸引過去。

門虛掩著，這裡沒有甄陽，古佳深深呼吸，調動一百二十分的專註力，推開那門。

就在門洞開的剎那，忽然間燈火通明，光線閃射人眼，古佳忍不住閉上眼睛。

「怎麼是你……」趙浦嗓音中疑惑重重，古佳再睜眼，卻見房中果然還有第三——那人此刻正被趙浦押解於一張紅木圈椅之中，上身被綁得嚴實。即便如此，仍能看出那人與趙浦的氣質差別。

那是一個貌似少年模樣的男子，若說他是這偌大殭屍群體的首領，難免叫人難以相信，然而一雙丹鳳眼中，不怒自威的氣質，便已將身旁浮誇乖張的趙浦比入溝中。

「你……就是蔣石望？」不理趙浦，古佳只將注意力加諸那青年之身。

「正是在下。」或許遭囚多日，面上多有疲憊，那少年溫潤有力的嗓音卻中氣十足。

「你們夠了！」見他二人一來二去，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裡，趙浦忽然起了殺意，右手大力捏起蔣石望頭髮，逼迫他露出雪白脖頸與喉結，左手那把匕首眼看就要刺下……

「不！」古佳搶上一步，對方卻忽然停滯了動作，原是因為只被制住上半身的蔣石望以圈椅為支點，長腿一跨間，單腿制住趙浦所執匕首的手臂，另一腿的膝蓋直朝他下腹狠狠頂去。

「……唔……」趙浦手腹吃痛，瞬間便脫力跪在蔣石望跟前。只見那長腿收起動作，繼而便將那匕首掃至古佳跟前，「勞煩幫我割開繩索，多謝。」

打鬥發生得太快，根本沒有自己插手的餘地，古佳木訥著點頭，低下身撿起了那把匕首，一切照辦。

才剛重獲自由，那少年面貌的殭屍首領站起身，竟高處古佳好一截來。雖說衣褲早已皺得不成樣子，那出塵的氣質卻不是趙浦之流所能比擬，古佳不禁思量這殭屍的真假來。

眼見活動好身體，蔣石望回頭面對古佳，微笑著接手了那把匕首，轉身卻如同換臉一般的陰冷，面對趙浦，他不屑留下溫度半分，「說把，你想，分幾塊？」

咦？這是個什麼問法？古佳環顧四周，這偌大的房間，除了那張用來綁人的圈椅……就只有兩個殭屍一個活死人……難不成他這是要分人？！

「等等等等！」古佳驟然叫停蔣石望的動作，顯然也是沒有太大作用，手起刀落間，那趙浦慘叫之下被卸下一條手臂。這樣野蠻血腥的動作，直叫古佳忍不住捂了眼睛，望而卻步。別人所言的「分屍」……不是都得等人死透後才……也不太對，他們也不怎麼算得是活人，如今，那條斷臂滾落地面，手掌卻仍舊活動，掙扎不已。

看著那手臂斷面，古佳果然又見那數字的白色絲線……這是今晚第二次直面這種東西……

「叫夠了嗎？叫夠了，這就來分第二塊。」眼見手起刀落，古佳順勢閉上了眼睛，或許是被囚禁的恨意，亦或是別的什麼，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蔣石望兇狠的報復。

「兩隻手臂沒了，那便從耳朵開始如何？我一早叫你收手不要禍害那些孩子，你這雙招風耳倒是貫通，哪有一句聽下去的？嗯？」似乎家鄉教訓孩子的口氣，蔣石望執起那趙浦的耳朵，作勢就要割下，空氣中飄蕩著血氣腥膻，那活活分屍的恐怖，古佳再也無法忍受。

「請住手！」這一回，古佳更是大聲道，「你也是殭屍，也知道他們碎成塊狀也會被那些絲線所連接，靈魂無法出竅……他們的確做錯事情……但……但也不用做到這種程度……」嗓音越發小了起來，古佳睜眼，卻見蔣石望怔愣望著自己，停滯了割下趙浦耳朵的動作。

「你知道……那絲線？」蔣石望忽而低下頭，自顧自低語起來，再抬首，這才第一次將古佳上下打量一番，「不可能，若你只是人類……除非詹家血脈……」他似乎想到什麼，靈通一閃，瞭然點頭，「難怪……難怪那麒麟二獸會放你進來。」

古佳被他一席話弄得稀里糊塗七葷八素，然而幸好停下了殺戮的動作，卻叫他好好鬆了一口氣。

然而將那趙浦用繩子捆綁利落，蔣石望拾起地上仍舊扭動關節的手臂朝古佳走來，將那血肉模糊的斷面示於他面前，「你既看得見，便扯來試試如何？」那清冽聲線，瞬間抓住古佳所有注意力來。

或許，是蔣石望的嗓音擁有某種魔力，亦或是重重積累的好奇心終於壓過一切達到鼎盛，古佳竟真的伸出手來朝著斷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