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開門的日子，古佳已經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了……明明經營診所，正常營業的日子卻是稀缺……作為一門營生，似乎不太明智。

昨晚……不，是今天凌晨時分，剛從熱水中醒過神來，古佳幾乎紅透臉頰，繼而沾染至脖頸，乃至全身。將那粉紅人兒從加熱浴缸中撈出，毛巾慢慢吸凈水份，甄陽不發一言，只是微笑看他的變化，相當有趣。大手在背後抹抹擦擦，這般的靜默尷尬得可怕，古佳尋思著要說些什麼，「我……那些話……我……」

「都是假的？」

「是真的！」一轉身，古佳滾動喉結，咽下一口唾液，「……都是真的……」睫羽輕閃，他踮起腳尖，向著手執毛巾的那人靠近，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吻了上來，甄陽微微側頭，照單全收。

扔掉手中半濕的毛巾，大手掌握古佳的後腦勺，舌尖頂開唇縫，擅自加深了這個吻。

「嗯……」青天白日，只怕鳥鳴早已開始驚醒夢中人，然而古佳光裸著倒入柔軟被褥之中，被人雙腿大張，如今要害之處落入他人口喉之間，卻是他所料未及之事……

「啊……啊……別……啊嗯……嗯……」被褥用以遮住臉與聲響，古佳恨不得再次暈過去了事。甄陽這邊吐出他人慾望，捏在手中把玩，那邊便將被褥一把揮開，緋紅羞赧，加之隱忍之色溢於言表。

「你……你不餓嗎？我……我還得煮……」物事還在狼人手中，陡然緊握，古佳一口氣堵在胸口，噤聲不言。

欺身而上，空餘那隻手將被褥徹底揮開，肌肉鼓脹的手肘撐立耳旁，那炙熱氣息即便隔著空氣也能傳來，「我得好好確認你的真心實意，要是有半句假話，一定不能饒過你。」

現下，肚子餓了，還吃什麼早餐，吃他古佳得了。

門內春光無限，門外冷若冰霜乃是小樹的臉。幾乎下半夜才到家，安慰沙宇又耗費不少時間，這一大清早，哪怕是生起床氣都鼓不起勁來。

「他們他們，又在裡面做些什麼？」沙宇好奇著將一顆沒有理清的腦袋塞向古佳房門邊，也不止那白眼狼是故意還是無心，大白天的竟連個結界也捨不得設下一個……打起精神，為了古佳那半分薄面，小樹將沙宇抱下樓來。

「乖啊，如果你想知道他們做什麼，以後我慢慢再教你。」經歷昨晚那深度一吻，沙宇雙腳不再半殘，只是大半月來養成的習慣實在不好改。將至樓下，小樹抬頭看他，那一張小臉竟白裡透紅，險些燒著頭髮。

「小樹，我……我……我腳不疼了……」

「那又如何。」長發向後一撥，小樹心情大好，「你倒是好好想想，從現在開始，今天都想吃些什麼。」

佘姐拿來今日拍攝用的衣物交給一旁造型師，卻見沙宇完好立於小樹身旁，好不驚訝，「哎喲，一夜之間，這傷怎麼就好了？」定睛一看，只見沙宇面色紅潤，卻沾染比平日更多的樹妖之氣，疑問油然而生，「奇怪……真奇怪……這到底……」

「沒什麼好奇怪的， 就是你想的那樣。」小樹將沙宇安排至佘姐一早準備好的位置，零食飲料雜誌一一擺在手邊，有趣的是從造型師到攝影助理等等一眾工作人員，無一不將沙宇的存在作為常態，對其照顧有加。佘姐抬眼看著小樹忙碌的背影，這樹妖一旦墮入凡塵，有了幾分人味，倒也不錯。只是，這些統統不能讓他明白罷了。

日夜流轉間，殭屍街區似乎一派如常，只是夜總會三樓的大堂內，氣氛換了種方式，依然緊張。

換下那身破爛衣衫，蔣石望打理好被囚多日的衣著與身體。簡單的黑色連帽衛衣，合身筆挺的黑色九分長褲，一雙手工系帶皮鞋同樣黑色，清爽黑色短髮，雪白的肌膚襯出那雙丹鳳眼，多少女性為了他，哪怕成為殭屍也心甘情願。

「多日未見啊，各位。」青年樣貌的蔣石望走過聳立不動的人群，於板桌之後落座，「都坐吧，何必這麼拘謹。」下面各位從彪形大漢至款款少年，無一敢帶頭坐下，蔣石望霎時間收了笑容，「怎麼，趙浦的話，比我說的更方便懂一些麼？」

唰一聲，動作一致，人們統統落座。

「這樣才對，都站著，反倒叫我脖子仰著累。」靠入身後交椅，單手托腮，蔣石望緩緩道，「想必，你們也知道那日的事情，究竟我為何被禁。」

大約兩周前，一次例會過後，蔣石望由心腹之處得到一個消息——這幾日，夜總會進了一批年齡較小的美貌孩子，男女皆有。雖說這年頭枉死不算什麼大事，甚至常有家長願意花大價錢拜託他們使枉死的孩子成為殭屍，然而畢竟也是少數。

「多久了？人數幾何？那些孩子都去了何處？」蔣石望鳳眼一挑，下屬立即報出數量，他眉頭一擰，怒火中燒。

當晚，半夜時分，蔣石望頭戴一副黑色墨鏡，在夜總會中瞎逛，卻被一個稍顯稚嫩的嗓音好意提醒，「這位先生，您戴著墨鏡，不覺得屋內太黑嗎？」見他似乎不認得自己，想起早會過後有人告知自己的事實，他便摘下墨鏡，打量起那個男孩。 那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男孩，五官精緻不說，微卷的淡色頭髮，未經風雨的樣貌，若是還活著，往後將出落成何等樣貌才真叫人遺憾。

「你來這裡多久了？」摘下眼鏡，蔣石望嗓音溫柔，臉上飄蕩著淡淡笑容。只那一笑，便讓男孩臉上浮現出羞赧之色。

「抱歉，我……我剛來三天，還，還不能接受客人的邀約。」被他誤會，蔣石望也沒有解釋過多，只是擅自拉了少年的手。

「跟我走，沒事。」

走到廁所一個隔間之內，若是還有心跳，這少年的心臟怕是要從口中迸射而出，蔣石望將人輕輕摟入懷中，上下摸索著後頸、肩背，直至腰身。少年由於顫抖而呼吸急促，那是生前條件反射般的自然反應，正說明這肉體的新鮮程度。

「你是為什麼，想要成為殭屍？」輕輕環抱那少年，蔣石望清冽的嗓音遊走於他耳邊，引來一陣不小的戰慄。

「我……這樣就能永遠年輕，漂亮……」或許是有誰曾經蠱惑他的話語，廁所中點著價格不菲的香料塔，要知道，這每個隔間的設計，都是為了一些喜愛獵奇的客人所特意準備。

「那他們是否有告訴過你，一旦成為殭屍，便求生不得，求死，更是不能……哪怕你摔壞了胳膊，也只會感覺生不如死，肌體失去了再生能力，反而更加脆弱……」

「我……不知道這些……」少年如夢初醒，一時間臉色煞白。

「傻孩子。」蔣石望輕輕抱著那樣懵懂的少年，心中嘆惋，「告訴我，是誰教了你那些？」

不出趙浦意料之外，那青年樣貌的首領氣勢洶洶，找到他的辦公室來。望著左右洞開的大門，他推出一個熱量足夠的茶碗，「你最喜歡的香山毛尖。」

「只怕現下，不是喝茶的時候。」蔣石望走到桌前，端起那茶碗，青液白煙，帶出清香一縷，仰頭喝下。放下茶碗，那一雙丹鳳眼冷光迸射，「說，你既然知道成為殭屍的無奈，又為什麼要那樣做？」

「既然需要謀生的手段，總得年年出新，我聽說你帶走了大堂的一個孩子，怎麼樣？滋味不錯？」

「荒唐！」伸手朝著桌面拍下，那茶碗瞬間碎成粉末，蔣石望額角一條青筋暴起，「那隻是十多歲的孩子，未來有無限可能，你怎得就下得去手！」

見他如此盛怒，趙浦卻聳聳肩，「我並未逼迫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甚至有幾個，還是自己找到我說要變成殭屍的。像是你一般，青春永駐，有什麼不好？」

「你！」 想著那少年脖頸後方與身體各處都有絲線鏈接都痕跡， 蔣石望此刻兇相畢露，摸索著身後武器，「說！一共因此殺了多少人！」

趙浦被拎起領子，卻笑盈盈道，「不多，也就是……十來個？」他那樣的笑容，將蔣石望徹底激怒，白玉一般的面容上從容徹底不再。

寒刃在手，只消手起刀落，這叛徒就將生不如死！

然而，就在這個當口，有誰輕易制住蔣石望揮在半空的手腕——那身著斗篷之人，不知何時靠近，竟然手指沒入他的手腕之中，扣住連接關節的絲線。

「不……不可能……」蔣石望深知那意味什麼，活得太久，他只記得那些應該記得的所有……

那斗篷人並不露相，只是念念有詞中，身後再多二人。

『仙人在上，多有得罪，還請先受吾麒麟一拜。』話畢，瑞琪帶領瑞祥一同作揖，見到仙獸二人，更顯示這斗篷人來歷不俗。

「你等如此的不分青紅皂白，總該後悔。」恢復冷靜，想他蔣石望又是何人，如此不能憑藉一己之力平復一切，便只消等待外力破入結界之中。至於時間，他既活了這千百年，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