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動靜的古董電話忽然響起，於著清晨的靜謐之中，直叫古佳心驚肉跳。

「什……什麼？！麻煩你再說一遍？」聽著電話那頭絮絮叨叨，古佳的臉色一沉再沉，簡直不能更加難看，「……好的，請告訴我具體金額，我這就趕過去。」

「阿骨，早餐……」沙宇不依不撓，他已經快連續一個星期沒有吃過古佳親手準備的食物，這在他幾年來的簡單生活中，是不能夠想像的事實。

然而古佳此刻卻無心留意這些，他匆匆洗漱，換好衣服，一副要出門的架勢，「甄陽那蠢貨被關押在警察局了，據說犯了不小的事……我現在拿錢去贖他，抱歉，早餐……你們還事去外面解決一下吧。車我先開走了，一會兒出門記得反鎖。」話畢，風一般掃出門去，留下不諳世事的驚詫二人。

『怎麼是阿骨……』副駕駛的袁菲同樣泄氣，『還說可以一早就看著小樹開車的……』

「你也是，明明知道別人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幹嘛還那麼死皮賴臉的沒骨氣，真是每一個省心的……」開口便叫少女鬼語塞，古佳的壞心情傳遍整個車體，袁菲吐吐舌頭，默不作聲移到後排坐定，不再言語。

「什麼？！坐牢？！」按照甄陽的指示，找到他的警察朋友，不想從他口中得到的卻是這種結果。

「我沒有開玩笑。」那位警察拿下頭上帽子，一臉正色將古佳扯到一旁角落，小聲道，「昨晚，他好像是幫了一個被搶包的女人……」

「被強暴？」古佳嘴角抽搐。

「不，是皮包，被別人搶了，剛好被路過的甄陽看見，所以就追了上去……」

「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怎麼就……」古佳不明所以，雖說離自己原本那個世界後退了百七十年，但也不至於黑白不分罷……

「問題就在這裡……只不過是一個搶包的小賊，他追上去打一頓再把包搶回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那個小賊好像是B等身份的合法公民，卻被他一口咬進了重症監護室……」警察頓了頓，環顧四下無人，才繼續道，「其實把人咬進重症監護室，也不是什麼大事，按理說這個我都可以幫他解決，加上他以前幫了局裡這麼多忙，如果失去他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處。壞就壞在，他的身份證補辦還在審核階段，A級如果沒有合法的身份證傍身，是非常麻煩的事……如今戶籍處插手進來，我們實在愛莫能助。」

一席話，聽得古佳驚詫不已，愣聲道，「我……我想去，看看他。」

「……也不是不可以。」警察抬起頭，卻眉頭深皺，「只是你看了他不要太難過，戶籍處那邊，我會盡量去打點的。」

「難過」一詞，古佳原本不懂得意義為何，然而當他於警察朋友的帶領之下，透過重重關卡，甚至被迫穿上防護衣時，身上被加諸的重量，讓他心情更加沉重起來。

晦暗無光，最後一道門前，仍舊遇到阻礙。

「你知道的，沒有合法身份的A級案犯不是那麼好探視的。」用朋友的話說，能走到這裡，他們的手續一定齊備，不知道那副嘴臉扯著雞毛當令箭又是什麼居心，看門之人的口氣直叫古佳生厭。

「並不是案犯，只是嫌疑……那被害人已經站出來指證過狼人是想要幫他，你說話注意點，我是帶家屬過來的。」警察朋友似乎同樣不喜歡那人的口氣，將古佳讓至身前時，他下意識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那看門之人自找沒趣，還是開門放了二人進去。

當門洞開之時，古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昨天早上還活蹦亂跳的甄陽，此刻盤腿而坐，腰間被一枷鎖緊扣，手腕同樣不被放過，嘴角掛著無謂的笑容與血跡。

「怎麼會……他又不是瘋子，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一想到自己身著厚厚的防護服，古佳一陣心酸，當朋友首肯，他三兩步跨至甄陽身前，蹲下身，一手扶他膝頭，一手顫抖著摸上那炙熱的臉頰皮膚。

「你怎麼……不要讓我擔心啊……笨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心中五味陳雜，知道滿月對他的影響，自己若是不說那些話……若是……若是真的就這樣失去了他，人生會不會從此暗無天日？後怕之中，甄陽緩慢轉過頭來，盯著古佳含淚的雙眸，笑著伸過頭來，輕輕吻他的眼角。

「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這樣對我，念在我上次幫助破案有功，已經是很給面子了。你這個傻瓜，來這裡幹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彷彿古佳才是那個該被安撫的人，男人的溫柔不合時宜，他除了心痛根本無法自處。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家……我就是擔心……」古佳就連嗓音都顫抖起來，這世界已經很久沒有讓他如此慌張。

甄陽抬起頭，對著警察朋友一甩下巴，「帶他走吧，我自己會處理好這些，不要把他卷進來。」

聽到警察的嘆息聲，古佳側身讓過了他的手，身體前傾抱住男人的脖頸，淚水一口氣崩落而下，「……對不起……」

感受到冰涼淚水的溫度，甄陽反而扯出笑容， 「乖啊，在家等我，我過幾天就回去。」

當牢門再次合上，那看守之人幸災樂禍起來，「不管他到底會不會被定罪，這樣監禁幾天也到底夠他受的。」

警察朋友為這小小獄警的口無遮攔汗顏不已，古佳卻是不惱，一眼瞟到他端正胸牌，瞪著那雙嘲笑到眼睛，喃喃道，「彭楚閣，是不是閣下的名字？」

那獄警被古佳變紅的雙眼死死瞪著，只得點頭。

「那麼很好。」古佳越發逼近，「你就站在這裡，不許坐下，不許走開，不許喝水，不許方便，不許眨眼，只是站在這裡。」話畢，那獄警果然站得筆挺，一動不動的木訥表情，早沒有了先才的戲謔。

古佳反身便走，警察朋友一步三回頭，見那獄警真如古佳所言，忍不住好奇道，「我道不知道，你也會這些，甄陽一直說在與普通人交往……」

「催眠嘛，普通人也會的。」古佳陪笑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會在那一瞬間，如此憤怒，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然而，若是教訓了侮辱甄陽的人，他並不後悔。

大部分的政府機關，古佳這個半古新鮮人並不熟悉，除了戶籍處是個例外。

G市的辦證大廳與隔壁市並不相同，上下兩層樓卻同樣滿滿噹噹，尋著手中的卡片，直奔A級身份處理的辦公室而去。不出所料，露C放下手中飄著熱氣的馬克杯，推到古佳面前，「熱紅酒，外面很冷。」

「……謝謝。」古佳端起那個杯子，無奈笑笑，然而露C彷彿一早知道他要來，話語直奔主題。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整個戶籍處都在討論那個A級的事情，我想你也該是時候出現了。」露C語調平平，卻說著讓古佳心思動搖的事情，「我一早和你說過了，要遠離哪些A級貨，絕對會給你找上一身的麻煩。不僅僅是那狼人，我們的主人，密爾，沒有一盞是省油的燈。」

「露C，不要這樣說，現在只有你能幫他……不，是幫我。」這外貌冰冷的吸血鬼美人，完全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完美典型，古佳努力說服她明白自己患得患失的糟糕心情，「現在說要離開他，已經晚了。」

「……」不過一年多不見，古佳早已不是那個在新鮮事物面前畏縮不已的活死人，露C頓了頓，做了最後警告，「我幫他不是不可以，今天一早主人就來過電話，叫我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辦妥。只是……我們也調查了那個叫『麻晟』的人，他竟然……也在A級名單之內。」

「你們是怎麼……」當露C說出那個名字，古佳好不驚訝，然而轉念一想，這便是吸血鬼最可怕的地方，似乎在他們眼前，自己就是一張透明白紙，若他們想，便連丁點隱私也不能有。

不論如何，嘴上挖苦再三，露C仍舊以最快的速度批示了甄陽A級身份證辦理透過。事情似乎十分順利，然而說曹操曹操到，在牢房門前看到那叫「麻晟」的男子，卻是古佳始料未及的事情。

「我怕你太難過。」那人似乎與自己隔著不小的距離，卻又偶爾牽動自己的心，古佳寒暄過後努力定神，只希望甄陽重見天日之後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