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場鬧劇也叫人疲憊不堪，待一行殭屍收拾好屋子，就連卧室的被套都被換洗一遍，古佳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這一晚發生的所有事。小樹並無大礙，不僅舒展筋骨，反而以受傷為緣由請得假期兩天，簡直塞翁失馬。古佳站在二樓，望著樓下油光鋥亮的木頭沙發與瓷磚地板，井井有條的擺設，幹凈的牆面與廚房……因禍得福是不是還得感謝前來叨擾多日的小毛……

「我真是搞不懂這個世界。」時至半夜，古佳向後倒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之間，閉上眼，「我困了，你今晚什麼也不許做……」

「嗯。」被命令那人只是抱起他，乖乖做起人肉搬運工，途中在他唇邊偷個吻，有個這般安靜的下半夜，也不錯。

這一邊，小毛倒吊在某人身上，臉上充血，不言不語。反觀那扛人的傢伙，卻越走越找不著北，「這路，怎麼都是一個樣……」

「你是要帶我回家，還是要上賓館之類的地方？你出門，有帶身份證嗎？有些賓館可是不收住我們這樣的AB級別。」小毛輕輕笑著，手指那人流攢動的商夜街——夜市與賓館鱗次櫛比，哪裡有個半夜的樣子。若是他的殭屍街區，除卻他的殭屍夜總會，安靜地衰敗，哪裡還有這樣的夜生活……

又……又走錯了……

「你……倒是給我指個方向。」止步不前，蔣石望略顯疲態，盛氣凌人的樣子也褪去幾分。兩人走出近十公里，他終於將小毛放在地上。

甩甩充血的頭顱，小毛由男孩化作少年模樣，從口袋裡摸出幾張現金，一手抱著他的娃娃，一手扯起滿臉迷茫的蔣石望，「不如，我教你個普通人的出行方法？」

這是蔣石望第一次搭乘捷運，用他的話來說，地下充斥地脈，若是隨意被斬，總該報應。然而小毛雖說身量不大，還拿個娃娃，力氣卻是不小，「若是捷運中出了什麼問題，大不了一起被埋，有我在，你怕些什麼。」一路拉著蔣石望，買了兩張夜間雙價票，踏足難得空曠的捷運站中。

人不成群，三三兩兩，小毛環顧四周，墊腳咬起蔣石望的耳朵，「別看你穿個一身黑，皮膚有這麼白，這裡就連勾魂攝魄的地域人都有，你還怕些什麼。」話畢，二人一同朝著隔壁那扇捷運門前望去，只見那人身著灰色制服，身後緊隨那小姑娘一臉懵懂死氣。

打量間，忽然對上眼，小毛打趣道，「不知兄台該買幾張票？」

那人驚訝於小毛能夠看見自己身後那人，再看蔣石望的臉色，霎時明白一二，笑道，「售票的，畢竟是個普通人。」

小毛瞭然笑笑，再回頭，卻見蔣石望緊張的臉上表情緊繃，「你倒是有些搭訕陌生人的本事。」

「啊……」小毛握緊五指間手掌，「哪裡，我是你的人，誰叫都不會跟著跑的。」

「……滾！」說著蔣石望就要甩開交握那手，卻怎麼也甩不掉，小毛笑得一臉燦爛，卻被那邊的陰司看入了眼中。

車到了，蔣石望再次渾身僵硬，小毛念叨著你不愧是殭屍啊，便一把將他扯入車廂之中。當他們比鄰而坐，碰到蔣石望左手，他渾身一震，繼而皺眉。

「手很疼？」脫臼的地方一定狀態不佳，小毛不由分說扯開他黑色衛衣的領口，只見左肩處一圈紫色印記，這種內傷，在殭屍身上尤其好得慢。蔣石望一把扯回領口，還好車廂內人不多，鬼也不多，似乎無人注意他們的小動作。

「我們還要坐七站才能到目的地。」小毛說著，手下緩慢使力，一股暖流隨手臂爬上肩頭，蔣石望驚訝之餘，小毛果然觸動後背機關，額頭沁出細細汗水，「有你留下這印記，我還真是不得揮灑自如。」

「廢……廢話，我原本是要殺你才……你是真的不南寧了嗎？我這種傷過幾天就會好……喂！」一把揮開小毛雙手，左肩果然不再疼痛，只是小毛卻一頭倒在蔣石望膝頭，緊閉雙目。

「我知道你不想我死。」他自顧自說著，蔣石望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反駁，更沒有推開腿上的頭顱，小毛閉上眼，「我休息一會兒，你數著，七站，不要坐過頭了。」

「……嗯。」

蔣石望偏過頭去，不看小毛昏睡的臉，這般純真美麗的表情，並不是這獅子精的本來面目。牽扯幾百年來，身旁人來了又走，只有他，還在原地……討厭他，憎恨他，這些感情，都不假。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些都淡了，有這樣一個人與自己不斷衝突，打打鬧鬧間，竟還有幾分樂趣？他甩甩頭，一定是活太久，腦子壞了，才會有這種想法……於情於禮，同為男子的二人……不偏不倚，蔣石望一雙眼睛落在不遠處一對男性身上，二人並未僭越，只是正常交流著，一顰一笑間，自己怎麼就看出他們關係不一般了……「一定是這個世界的人，都瘋了……」

數到第七站時，沒等蔣石望開口，小毛自己爬了起來，動動脖子，搖搖腦袋，將人一把從座位上扯了起來，「謝謝你把大腿借給我。」他轉臉笑得揶揄，壓低聲線，「我只好用別的東西還你了……」

「你不要得寸進尺！」又想甩掉交握的手，只是慌亂之間，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得逞，反而被十指緊扣，小毛哈哈一笑，提溜著獅子娃娃與人，走出車廂之外。

車內餘人更少，那身著灰色制服的陰司目送二人打打鬧鬧離開，面無表情之下，帶領那少女靈魂，隱去身形。

當小毛與蔣石望手拉手出現在宅邸之中，作為家廚的羅威正給哈欠連天的小會計杯中加水，深度濃茶，抵不住濃濃睡意來襲。

這一回，蔣石望出其不意，終於甩掉小毛爪子，「不早了，你們都去休息吧。」

小吳成為殭屍時間還短，借住在蔣石望家中，守著身為「員工」的規矩。當「老闆」一聲令下，他雀躍著幾乎睡意散盡，趕忙沖回自己房間。反而是那羅威，毫不避諱上下打量著蔣石望與小毛，「我看你們也不需要另外清理房間，我明天幾點方便過來？」

「……十一點。」蔣石望破天荒竟然沒有反駁，側過頭耳朵只感覺自己耳朵發熱。羅威揚起一邊眉，與小毛交換一個眼色。

「雪櫃里我有準備快速食品，我中午過來，就算睡太晚，早餐你們盡量不要忘記吃。」

當門從外面關上的那一刻，蔣石望身後的小毛第一次放下手中的獅子娃娃，身體拉長變厚，由於小號衣物阻隔，被他通通脫掉拋在一旁。

光裸的胸膛隔著黑色衛衣貼上蔣石望後背，他微小的顫抖統統傳給身後那人，肌肉結實的手臂環上腰身，磁性嗓音由耳邊噴灑氣息，「去浴室吧，我好冷。」氣息噴灑在蔣石望耳邊，他屈辱得感受到陣陣戰慄由自己體內發出，男人獨特的氣息將他團團包圍。

一切在浴室門合上的瞬間失控，一想到家裡還有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傢伙，羞恥感又升幾分。蔣石望那細長上挑的眼尾，微蹙的眉間，被動接受自己唇舌的表情，無一不讓小毛更加興奮。

不需要打開浴室取暖燈，滾燙的身體幾乎要將自己點燃。推拒，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表現。久不經人事的蔣石望，也有正常慾望，自從那咒術反噬，他不僅痛恨身為唯一的小毛，也同樣痛恨打開新世界大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