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他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在房裡了？好歹也是……最少也要再觀察幾天才能說完全沒有問題吧？」將裝著早餐的盤子原封不動端了了出來，又在這兩層小樓中左右上下找了一個遍，就連櫃子旁的旮旯也沒有放過，古佳不得不放棄尋找小毛的下落，只能稍稍抱怨幾句。

「剛才，又接到羅威的電話，就走了。」甄陽小口啜飲杯子里滾燙的茶水，眼也沒抬，「他都放心把蔣石望整個扔在你這裡，你又有什麼不放心他去湊那些個熱鬧。再說，如果有他和涼娜在，房間里怎麼可能這麼安靜。」

「也對，那邊也是一堆搞不定的破事……難怪他之前說什麼『也要把那些人變成蔣石望這樣』……」古佳點點頭，遂即搖搖頭，「不行不行，這裡交給你，我要去看看現場才行。」

甄陽抬起眼，看著古佳換衣服找鑰匙上躥下跳，只是饒有興緻，沒有半分要阻止他的意思。

人，不可能無時不刻積極樂觀永遠向上，當稍稍低頭之時，便會積累不少負能量。或許來自外界的猜疑質問，亦或者是對於自身的不敢苟同，難以信任，此消彼長間，總有一刻會失去平衡。這些負能量，如同精神垃圾，當積累過多，總有需要傾倒的時候。一些人選擇靜靜釋放，一些人找與自己同樣的人一同釋放，當彼此之間無法消受這些，那麼就會如同身後這一幫蠢貨，妄圖以他人的痛苦為自己爭取半分快感享樂。

羅威點起他的煙捲，靜靜颳起自己的頭腦風暴，淡然看著那些人將門廳內的便宜貨砸得乒乓作響，看著那些少男少女從花顏失色到麻木不仁再到幸災樂禍，看著始終兢兢業業小心翼翼的小吳同志，笑從心中來。

討伐的對象「蔣石望」正因為各種私人原因一躺難醒，這些個討伐者卻在其無法可視的情況下努力為自己增加債務，啪啪啪，相機拍下每個人紅著眼的快意，不知他們是否記得，若是出了這幾個街區，他們將成為徹底的「弱勢群體」，難道指望著哪裡的慈善機構給予如此集體的憐憫？不，若無蔣石望，只怕浪跡天涯都是個幻想。待那些個不太靈光的腦子冷靜下來，只怕一個兩個都要從出頭之鳥化做縮頭烏龜。

小吳正這裡躲過一個罐子，二百，那裡閃過一個盤子，三百八，下筆如有神，穿行之間只怕本子上的錢都夠他再做殭屍兩回。或許是東西砸得七零八落剩不下太多，也可能是因為觀眾興緻不高沒了表現慾望，那些個人果然將目光轉向了專心致志的小吳身上。

這一邊，奮筆疾書，碎裂聲卻漸漸平復，當小吳再抬頭，卻見那些人正一個兩個上下打量自己，或許重點不該是穿著打扮，也許是摔碎的可能性也不一定。那些個目光與無法入耳的竊竊私語讓他有些發怵，將凌亂有序的筆記本收入懷中，回頭向同樣注意到這些的羅威對視間，仍舊懵懂。

「你們，有些人，父母或是親人，為了讓你們成為殭屍，至今仍然負債的，有吧？」羅威掐掉剩餘煙頭，第一次抬眼直視那些個勉強合格的狂徒，「這傢伙身上的可是最新價格，你們想不想知道具體數字是多少？」

一些草包果然被羅威三言兩語就給嚇到，然而消停半晌過後，惱羞成怒的眾人竟然加快了沖向二人的速度。羅威自然不緊不慢，閃躲過那些個粗拳濫腿，只是文弱如他小吳就沒有那麼好運——即便是被羅威阻擋閃過的拳頭，不偏不倚打到腮邊，也讓他的眼鏡都飛離身體幾米之遠。然而，眼前一片清明，卻讓他盯著地上碎裂開花的鏡片忘了叫疼。

「他們開始打人了沒看見嘛？！你們都給我進去！」招呼好夜總會中那些妄圖隔岸觀火的少男少女，羅威一個煙頭彈到拿刀衝過來那人臉上，回頭卻見小吳瞪著手中的筆記本怔愣不動，一把抓過他手中的東西收入外套之中，「怎麼？難道一拳就給你打懵了？這種時候發獃會受重傷的你知不知道？！」話畢，就見一把西瓜大刀劈頭蓋臉而來……這一刻，小吳仍舊感嘆自己視野不再模糊，那近在咫尺刀刃所閃出的寒光，直叫他背脊發毛……跑不掉了，只能，閉上眼。

然而，刀刃再如何鋒利，也不至於劈下來真的沒有感覺。小吳眼角眯開一條縫，就見那刀刃停滯在自己額頭上方1厘米處，正微微顫抖。趁著這個空當，羅威一個用力將人拉到自己身後，這一刻，他才看清，原來拿刀那人的手，正被一隻女人的手掌所扯住。使勁揉了眼睛，再睜開，那真的只是一隻手掌……而已。

「我當你們還能有什麼能耐，既然趁人之危，怎麼也不沖著他本人去呢？」門前一個頭髮捲曲的少年，那種成長期的樣貌，卻美得慎人，他緩緩抬起眼，掃過這些個還沒見血就殺紅眼的烏合之眾。就在這時，一個美人從他後方跑了上來，趁著慣性，對準那手執西瓜刀的男人就是一個大嘴巴抽了上去——用得乃是另一隻斷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直將他抽得毫無還手之力。這下，小吳的驚訝程度早已經爆表，藏在羅威身後只敢露出一張臉來。

「你怎麼現在才來？」羅威苦笑著環顧四周，隨處可見碎裂的牆面裝飾與各種物品，「就算沒有雞飛蛋打，我這裡也已經一地雞毛了。」

少年不發一言，走到那手執西瓜刀的壯漢身邊，打量再三，忽然伸手抓住他拿刀的手腕，西瓜刀立即落地，壯漢慘叫不已。

「你是不是，不喜歡血？」少年回頭問羅威身後的小吳，他怔怔點頭，不知少年是何用意。於是，只見少年一手抓著那手腕，另一手掌握他的上臂，用這綿軟巧力，無聲無息，便在慘叫聲中將那壯漢的肩膀脫臼而出。一條沉重手臂應聲倒地，他踩著壯漢胸口，隨即如法炮製另一隻手臂。

當肩膀與大腿通通被卸，那壯漢哪裡還有慘叫的力氣，直翻著白眼，冷汗津津，顫抖不已。

「媽媽。」少年轉頭面對手腕空空的涼娜，「幫我給他接回去，一會兒，再讓他體會一次就好。」

如今的涼娜，對於少年已經沒有那般的呼來喝去，察言觀色之下，從他手中接過那人，三兩下便將一個關節扣回原位。

骨節咔咔作響，慘絕人寰的叫聲不絕於耳，少年削瘦柔弱的外表之下，美麗的笑臉在不同人的眼中，顯然是不同景象。

「不過換個樣貌，你就認不得我了？」小毛笑著摸過小吳臉尖，繼而空手擋住一支飛向他們的飛鏢，臉上笑意突然褪去半分，「搞半天……殺雞儆猴，對你們沒有作用。」

『這邊這邊，快點變道，下個路口，該左轉了。』袁菲這個鬼魂GPS指導著古佳一路殺入殭屍街區。不出所料，雖然青天白日，街面上卻連三三兩兩的行人都撤得一幹二凈，原本風清雲朗轉為陰風陣陣，渾身一顫，古佳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地域。不，這地方，確實比不上地域街市的熱鬧非凡。

『再往右邊，第二個街口右轉，我記得再過一個銀行，就能看到他們的停車場了。』畢竟，袁菲的記憶之中，只有停車場與招牌上的手工霓虹燈。古佳屏氣凝神，一路飛奔，終於來到那比之前空曠不少的停車場。

『真的……不能帶我出去玩嗎？』沒有更厲害的傢伙在，袁菲邀功前往，然而不遠處的慘叫與喧嘩聲，的確讓他喉結緊張得上下竄動。咬咬牙，他從後備箱中摸出有時效的顯形符一張，遞給袁菲之前，他向後一步，將符紙揚到她摸不到的空中。

「吶，我們約法三章，如果你亂來，這一次我一定把你交到地域去了。」

『明白明白~』少女鬼的笑容燦爛得刺眼，古佳將那顯形符貼到她背上，只見原本半透明的少女漸漸化作實體，穿著那條粉色連衣裙，一步跳下車來，拍拍古佳肩膀，『你不要怕阿骨，我會保護你啊~』

古佳哪裡還有心思吐槽，一把拉起少女，朝著夜總會大門跑去。一路上，巧遇幾個隱蔽觀戰的市民，果然殭屍幫派聚眾鬥毆這樣的現場，總有一些無所事事的人不想錯過。

就在這時，袁菲伸手接住一支白色飛鏢，揚手扔到地上，『竟然還有這種東西！』她一斜眼望向那些拚死觀戰的群眾們，『真是什麼也擋不住一顆八卦的心。』

「他們沒準就是那樣才死過一回。」聳聳肩，古佳無暇顧及其他，自己也是輕易不會死的類型，然而能夠給自己擋住飛鏢，看來讓袁菲下車到目前為止都是正確選擇。

撥開雲霧見真實，用眼睛就能確認，羅威與小毛一行人是極為少數，然而以少敵多，卻沒有半分要入下風的意思——只見小毛腳踩在一個小頭目的背上，一手扯住他染成紅色的頭髮，另一手從容不迫，扯出他手掌中涼娜的手臂，遞還給她。臉不紅，氣不喘，身後倒下的身體或多或少受到損害無法動彈與身體痛苦的雙重摺磨。

「我沒辦法讓你們死，但是……」小毛將唇邊一絲不屬於自己的鮮血抹去，「讓你們痛苦的方法，有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