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景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季故遙很配合地低著腦袋任由她揉，不出意料地又紅了耳根。

這棟房子畢竟經歷過戰爭，又年久失修，很漏風，晚上溫度低，縱然在夏天，屋子裡仍舊冷嗖嗖的。

郊外的毒蚊子多，出任務的時候每個人都在自己原本的衣物外面套上了長袖長褲，因而不算是太冷。

附近沒有什麼可以生火用的工具，唯一能生火的工具人宋煙瀾也不在她們身邊，季故遙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

本來在一旁的窗戶放風的白流景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回頭看向季故遙，問道：「遙遙，怎麼突然把外套脫了？」

季故遙一邊把外套披在白流景身上，一邊不由分說地趕她去睡覺：「流景姐姐，我來守夜就好了，你別著涼。」

白流景哭笑不得地看著只穿了一件短袖的季故遙：「遙遙，現在看來可能你才是會著涼的那一個。」

說完她輕輕拍開季故遙的手，把肩上的外套取下，重新還給了她，語氣里多了幾分認真：「乖乖穿上去睡覺。我來守前半夜，後半夜叫你。」

季故遙對白流景向來是言聽計從的，但是現在不太一樣，自從她得知白流景是Omega以後，總想著多照顧她一點，就算她知道白流景不需要，她自己也有很強大的力量，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盡自己所能去保護她，於是她還想再爭取一下：「流景姐姐，我不冷的，我也不困，我來守夜吧。」

結果就是被白流景裹進毯子里做成了壽司卷：「聽話。」

等到季故遙終於安靜地躺著睡覺以後，白流景拿了把搖搖欲墜的椅子，手動加固以後放在了窗戶旁邊，坐在了窗戶旁邊守夜。

季故遙輾轉反側還是沒睡著，忍不住挪了挪身子，直到自己可以看見白流景。銀白色的月光緩緩流淌，撫過窗欞，盡數撒在了白流景的身上，她就像一尊被鍍上了一層銀光的女神像，清冷而不可褻瀆。

好久，床板上的壽司卷委委屈屈地發出了聲音：「姐姐，睡不著。」

白流景目光轉向她，聲音是恰好季故遙能夠聽見而又不會擾眠的度：「那，我給遙遙講睡前故事，好不好？」

「好。」

從來沒有人給季故遙講過睡前故事，她的作息非常規律，該睡的時候她一定會馬上上床清空腦袋裡的所有雜念，強迫自己儘快入睡。

這個提議讓她覺得很新奇。

白流景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始了她的講述。

「這個故事發生在人類社會還沒有ABO性別，性別只被分為男和女的時候。」

「在那個年代，一部分人仍然保存著一個根深蒂固的認知——男性是至高無上的，他的地位堪比ABO性別未平權時的Alpha。」

「這個故事的主角，就出生在這種『一部分』人的家庭。在她的弟弟還沒有出生前，她尚在這家庭算是父母的孩子，但在弟弟出生以後，父母一心投入在弟弟身上，她所有的一切，擁有的文具、房間以及在弟弟出生以前父母施捨給她的那點微不足道的愛，全部都轉移到了弟弟身上。」

季故遙聞言皺了皺眉，不能明白為什麼同樣為人，父母為什麼不能平等地對待每一個孩子，難道就為了這所謂的「男」和「女」？

但她沒有打斷白流景的話，繼續做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白流景繼續講述，講述那位女孩子所遭受到的冷遇、不由分說的責怪、不講理由的不信任，學校同學的霸凌……她的童年好像一場雨，她一直在等雨停，哪知這場雨綿綿不絕。

所幸她還是等來了那為她撐傘的人，讓她重拾勇氣與自信，慢慢成長。

「在一個很普通的周末，父母帶著弟弟去他吵了很久想去的遊樂園。而她也不願一直待在滿是痛苦記憶的『家』里，索性出門透透氣，就在她坐在路邊的石墩子上發獃時，一輛闖紅燈的車把跟著行人過馬路的小貓給撞飛了。」

「它那麼小一隻，當時飛得那麼遠，多可憐呀。那輛肇事車輛甚至沒有為此停留。」

「她覺得小貓可憐，用毛巾裹著它帶它去了寵物醫院。把自己偷偷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全部用在了小貓的手術費和營養費上。幸運的是，小貓搶救回來了，她就把小貓帶了回去，但她不能把小貓養在家裡，只能偷偷地在小區的綠化帶給小貓搭了一個小窩，有空就去看看它，給它喂點東西吃，小貓也特別黏她，每天都乖乖地在窩裡等她來。」

她的語氣滿是憐愛，綿綿柔柔的，讓正在聽她說話的季故遙好似整個人都埋進了棉花狀的雲朵里。

「但是好景不長，她的弟弟發現了這件事情，吵著鬧著對父母告了狀，想要來這隻貓玩，她無力阻止。幸而那隻小貓好像通了人性，自己跑走了，從此她再也沒見到過那隻小貓。」

白流景頓了頓，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她很想那隻小貓。每天都很想，很想。」

聲音落下，她很久沒有在開口，在季故遙以為這個故事已經結束了的時候，白流景又繼續說道：「最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在她隱忍太久終於爆發，最後被父母掃地出門以後，她被小貓領回了家。她這才知道，小貓不只是一隻小貓，而是一隻來人間歷練的貓妖。」

「她們就這樣住在了一起。」

白流景說完，輕輕地走過去蓋住季故遙的眼睛。

「乖乖，故事講完啦，該睡覺啦。」

季故遙只覺她的手心溫熱，讓自己的眼睛癢乎乎的：「就沒有了嗎？」

白流景鬆開手，季故遙聽話地閉上了眼睛：「下次有機會再講喔。現在遙遙該睡覺啦。」

她很快陷入了睡眠，很久不做夢的她今晚卻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夢，好像自己親身經歷過，夢裡的每一個場景都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