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厲害吧～一下就釣到三條大魚！』

夕陽西下，晚霞滿天，村裡炊煙裊裊升起，晚歸的人拉著老牛從田裡往家走，在湖邊守了一下午滿載了三條魚的二人也準備回去了。

「厲害厲害，小裳做什麼都厲害，走，回家我給你做魚湯喝。」

南凰轉起身先給楚裳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隨後去亭子里把東西收拾好就準備拎著走，可拎著魚簍子的楚裳卻又跑過來接過了他手裡的東西。

『我來給哥哥拿東西，哥哥幫我拿魚魚～』

南凰看著空空如也的右手微微一愣，看著抱著一籃子東西只管往竹樓跑的男人眸中閃過一絲微光。

兩個人一同回到家，南凰做了三菜一湯，那湯自然是魚湯，三條魚燉出來的魚湯奶白鮮香，讓人十指大動。

兩個男人在一起生活什麼都會簡單一些，同時也會安靜很多，因為曾經總喜歡吵吵嚷嚷的人如今已經不會說話了。

用過飯照例是兩個人一起洗碗，雖然每次楚裳都會因為玩水把衣服弄濕卻還是樂此不疲地和南凰一起。

「行了行了，你看你又把衣服弄濕了，都說讓你不要進廚房就是不聽，趕緊的回房換衣服。」

南凰直接把楚裳手裡的碗抽走，用抹布一擦就放在了一邊，隨即拉著衣袖全濕的楚裳急匆匆地往主卧走。

「先站著別動，我去給你拿幹凈衣服。」

對把自己弄濕了還那麼開心的某人囑咐了他才回身去衣櫃找替換的衣服。

瞧著裡間翻找衣物的南凰，楚裳低頭看了眼濕噠噠的衣服微微嘆氣，抬手就扯開了衣帶。

寬厚挺直的背脊，肌肉勻稱的白皙胸膛，幾點水珠在肌膚上反射著光，有力的臂膀上脈絡清晰，行動間鬆弛有度，充分展示了男人出色流暢的身姿，令人血脈僨張的場景這讓拿著衣服過來的南凰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把衣服脫了！」

原本在心裡的話瞬間脫口而出，讓放下衣服的楚裳動作一頓，隨後抬頭就見南凰不贊同地等著自己。

楚裳微愣，隨後想到什麼似的福至心靈，立刻對著南凰露出一副無辜委屈的樣子眨了眨眼，嘟著嘴一雙深邃濃眸彷彿在控訴說：

我不脫怎麼換衣服呢？

南凰被楚裳可憐兮兮的眼神瞧得面上一紅，楚裳見狀心頭暗笑，他的小凰竟會看著他的身子不好意思。

不知怎麼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在南凰的面前扯開了褻/褲，隨後果然見他動作的南凰神色更加飄忽了。

南凰沒想到楚裳的動作這麼快，在他的褻/褲落下後，目光猛然瞥到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不由心中一跳，立刻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把手裡的中衣放到了桌子上，隨手拿了換下來的濕衣服。

「好了，你自己換吧，我去看看洗澡水好了沒。」

說完也不看楚裳的臉立刻就拿著衣服快步離開了主卧，回到廚房反手關上門，靠著門板慢慢呼出一口氣，抬手按在心口，感受著裡面不受控制的心跳，剛剛的場景還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如果是以前，面對小裳時他根本不會如此驚慌失措，只是如今不管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用原來的心情對待楚裳了。

等到心情平復，南凰將手裡的衣物放下，隨後在衣服內袋中一陣摸索，本該放在裡面的某物果然已經不見了。

眸中閃過些微失落，不過很快的又恢復如常，之後就在廚房待著，等到熱水燒開才招呼楚裳過來把水搬進浴房，兩個人在各自梳洗後才回房一同休息。

和小裳一起睡覺的習慣保持至今，雖然連南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每當見到楚裳快要眼眶含淚的委屈樣子他就會不自覺地心軟，從而答應他一起就寢的要求，每當此時他都會唾棄自己妥協太快。

不過今日因著之前的尷尬，南凰居然破天荒地沒有念話本給楚裳聽，不過楚裳也沒有纏著他一定要聽，只是為了避免南凰心裡的不自在所以提前睡了過去。

夏夜的氣候依舊炎熱，房間內，楚裳因為逐漸升高的體溫而煩躁地睜開眼，習慣性地抬手往身邊人撫去，卻撲了個空。

困頓的神色猛然散去，他坐起身卻發現原本安睡在他身邊的人卻不在了。

楚裳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是他怕南凰只是突然起夜所以只抬手拉開紗幔，視線在屋內搜索了一圈卻沒能見到希望的身影。

「啊……」

心裡一時著急想要出聲呼喚南凰，可等他開口才記起自己已經啞了，隨後他立刻穿了鞋子就往外走了出去，在家裡四處搜尋。

為什麼南凰會不見了？是他發現了什麼嗎？難道自己裝傻的事被他知道了？還是無衣樓的人來找他……該死，他今晚怎麼就睡過去了，居然沒聽到一點動靜！

腦子裡不斷閃現各種不好的預感，而他最不敢想的就是南凰離他而去，如果真的是這樣，他一定會瘋的。

每打開一間房楚裳的心情就會一點點不斷下沉，直到他在最後的柴房都沒有找到人他才施展輕功往外尋去。

天上月朗星稀，山村細風裊裊吹在臉上涼涼的，驅散了身上的熱意，但是楚裳心中卻越來越急。

他很快就到了南凰平日里最喜歡待著的竹林中，可他依舊沒有看到那道消瘦的身影。

呼——

一聲極細的破空聲傳來，楚裳雙目一凜，身形瞬間一轉，腳下點地飛快地滑出幾丈，右手一抬就接住了破空而來的一顆……石子？

楚裳攤開手掌，沒想到會是一顆石子，而同時，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卻讓他身體一僵，因為這腳步聲他是最熟悉不過的……

南凰從樹後走了出來，剛才楚裳出手的動作他看的一清二楚，痴傻的楚裳是不懂如何使用武功的，所以，現在的楚裳根本就不傻。

「你果然是裝的。」

熟悉而又平靜的語句令楚裳心如鼓擂，他慢慢轉過身，果然見到了南凰，剛剛一直的心焦急切和害怕都在見到人的瞬間消散了。

他還在就好。

楚裳的視線不經意掃過南凰手上拿著的彈弓，那本是前幾日自己纏著他做的，卻沒想到如今卻被用來拆穿了自己。

小心抬眸，沒想到在無衣樓中習慣了一呼百應，唯吾獨尊的楚裳竟會有如此不知所措，慌亂心虛的一面。

南凰把他臉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不免心中微嘆。

這幅場景實在是似曾相識，可與當初的心境卻是天差地別。

一年前他失去了一個視為親人的傻弟弟，同時也失去了自己苦練十幾年的武功，心傷和絕望幾乎是同時籠罩在他的心頭，幾乎讓他心如死灰。

只是如今再次面對相同的場景，他的心裡竟是意外的平靜。

「你又騙了我。」

南凰看著心虛的楚裳淡淡道。

楚裳知道南凰雖然在無衣樓做了十二年殺手，可他的性子一直都是開朗疏闊的，平日里和作為小裳的自己嬉笑怒罵也是常事，可如今他這般鎮靜淡然，竟然連一絲生氣都沒有的樣子反而他心中緊張不安起來。

楚裳跑上前急忙地對著南凰比劃解釋。

『不！不是的你聽我說！我不是想要騙你！我、我只是想要陪你過你想要的生活！我只是怕你離開我、我……』

手上忙亂得已經不知道怎麼比劃才好，此刻他竟無比痛恨自己不能開口說話，無法把心裡的所思所想全都告訴南凰。

看著楚裳急切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南凰開口，「你可以慢慢解釋。」

楚裳聽到眼前人願意聽自己的解釋眸光流轉，立刻激動地握住了南凰的肩膀，和他面對面，然後又急切地張開口。

「啊……啊、呃咳……」

他皺著眉，因為自己的聲音，半年多沒開過口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竟然像石磨碾壓那般難聽，可是他不想現在就放棄向南凰解釋的機會。

所以他喉嚨不斷地使力，想要讓自己發出一些聲音來，南凰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心中怔然。

「咳、呃哥……哥，嘟呃……對、不……嘻、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裳額頭布滿汗水，沾濕了散落的鬢髮，臉頰憋得通紅，脖頸青筋暴起，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在最後不甚清楚地說出了幾個字，讓南凰瞬間回過神來。

南凰有些意外地瞧著喘著粗氣的楚裳，他根本沒想過楚裳真的會說出話來。

肩膀的力道加重，深吸了幾口氣的楚裳還在識圖開口。

「哦我、不……不騙、哩……你！」

聲音越加沙啞難辨，楚裳眉頭緊鎖，還想再用勁擠出些什麼話來，結果卻再也沒有發出聲音來了。

聲音的消失讓楚裳越加無措地抬起頭來，蘊含深情的眸子就那麼撞進了南凰的心裡，讓他的心臟想被什麼東西猛烈撞擊一樣，又酸又疼，讓他有種無法自控的感覺。

南凰盯著滿目焦急的楚裳，因為他出來得急只著了一件中衣，此時因為剛剛的動作而微微散開，卻讓南凰順著楚裳抬頭的動作看到了他頸側一條淺淺的肉色疤痕。

這半年多來神小採為了恢復楚裳的聲音可謂是費盡心機，只可惜到最後也不過是能讓他發出一些細小聲響罷了，只有這條疤因為抹藥而逐漸淡化，如今不靠近看是察覺不出來的。

只是曾經存在的東西又怎麼可能真的消失不見呢？哪怕他與南宮家毫無血緣關係，與楚裳毫無仇恨，可那份情感到底在他心底十二年，只因南宮復的死而被催化，所以才導致他最後拚死也要出那一劍。

不過那本是毫無神算的一劍，只是眼前這個傻子，硬生生地把脖子湊了過來，所以才會有如今的下場。

如今自己心中竟多是心疼當時的楚裳，若他的手沒有被涅聞所傷，如今的楚裳也不可能會站在他的面前了，若是自己在此後才得知所有真相，他一定會瘋的。

心中思緒回落，瞧著眼前還在想辦法說話的楚裳目光不自覺地輕柔起來。

好在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他們都還活著，一切都還來得及。

一陣靜默，對於楚裳來說簡直是無盡的煎熬，他甚至想著，如果南凰要離開，那麼自己哪怕出手弄暈他也不會再讓南凰離開一步。

從某個方面來說，這點和楚裳痴傻時對南凰產生的佔有欲和偏執是如出一轍的。

良久，南凰總算是開口了。

「楚裳。」

低低地喚了一聲男人的名字，楚裳聽後立刻抬起頭，有些希冀又不安地盯著南凰，就害怕聽到什麼決絕的話語。

瞧著楚裳複雜的表情，不知怎麼南凰心中兀然一松，再開口時已經是十分淡然的模樣了。

與楚裳四目相對，南凰一字一句道：

「楚裳，我已經殺過你一次，所以你我之間早無恩怨，我也失去武功成了廢人，就當是還了南宮家那幾年的養育之恩，我與南宮家便再無關係，至於我和你也早就分不清誰是誰非了，以後……」

說到最後他輕輕勾了勾嘴角，心神釋然繼續道：

「以後，就順其自然吧。」

楚裳一直忐忑地聽著南凰的每一句話，雙手握拳地垂在身側，十分緊張的樣子。

但是他沒有想到，南凰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深沉如墨的眸子里先是滿是不敢置信，然後在消化完南凰說的那些話後即刻就轉為了狂喜。

張開雙臂，如同以前的小裳一般抱住了南凰，緊緊貼著，想要讓南凰感受到他熱烈而又快速跳動的心臟。

南凰微愣，他能夠感受到楚裳高興的情緒，身側的手臂也不自覺地微微抬起搭在了身前男人的背上。

「今天無衣樓的人開過了吧，你貼身的令牌不見了，你為什麼不走？」

南凰原是想要問楚裳，既然無衣樓的人來過了，他為什麼不隨他們離開？

可是現在見他這樣的反應也是間接應證了他內心的一個猜測。

那令牌是無衣樓主的令牌，持令者可號令無衣樓一千三百九十八位殺手，沒人能捨棄這樣的誘惑和權勢，可是楚裳卻真的放棄了。

而且他裝傻這半年多的原因自己也並非猜不到。

這樣一個男人，便是信他一次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