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大婚麼？

沒有高朋滿座，沒有父母期待，沒有滿床蓮子紅棗，只有一處冷冷清清的偏屋。鳳姚若有所思地端起涼茶一飲而盡。

但鳳姚更難受的是，他不記得他了。

也對，怎麼會有人還記得那樣的小事。他自己本來也快要忘記了，奈何如意樓遇上了。

鳳姚搓搓冰涼的指尖說道：「銀鰱，有話直說，這屋裡本來就冷，你這樣放寒氣，一會兒就要結冰了。」

初秋本不算冷，可旁邊站了個銀鰱。這個屋子太破了。若是起風，必然會漏風的，那時才冷。可笑的是，鳳姚何曾為冷暖憂心過。

銀鰱趕緊走遠了點，皺著眉說：「主子，我們回去吧。」

姬無命說的話銀鰱也聽了，這人竟以娶主子來報復主子。他主子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在他看來，姬無命這種冷血之人不嫁也罷。

「我不。整個夜弦都知道，我鳳姚跟姬無命是一對兒了。」

看來主子任性這點還在，銀鰱稍稍放心。

絲毫沒覺得自己處境困難的鳳姚，坐在桌子上玩起了衣服上的珍珠，一不小心扯斷了線，嘩啦啦地撒了一桌一地。

他蹲在地上慢悠悠地撿著，放在手裡一個個把玩，「姬無命要玩這種報復人的遊戲，我陪他玩就是了，最後誰能贏還不一定。」

珍珠遠沒有鳳姚的手嬌嫩，他的手掌心不一會兒就被磨紅了。

「哎呀，有點疼。」鳳姚捧著手遞給銀鰱，笑的沒心沒肺。

說來也奇怪，他的七情六慾，似乎都被姬無命一人牽扯。只有姬無命能讓他知道開心，能讓他感覺到痛苦。

出生的時候，鳳姚不哭也不笑，大人們都以為是這小孩乖。後來發現，鳳姚是不會哭也不會笑，一時急壞了眾人。

鳳姚知道自己有些異常，努力地去學習如何笑，如何哭。現在他能笑的很好看，哭卻沒有眼淚。

姬川說哭不是什麼好事，學不會也不要緊，鳳姚這才安心。

銀鰱熟練地從懷裡拿出藥油給他塗抹。主子的身體異常敏感，隨便磕磕碰碰的紅痕要小半個月才得消。

這就要底下伺候的人異常仔細，但王府卻只讓主子從候府帶一人過來，主子只帶了他。

「主子，既然姬無命無心主子，王府對主子也無異於龍潭虎穴，主子為何還要在這裡？」

「你不懂，怎麼樣我都受的住。人心都是肉坐的，總有一天，姬無命會喜歡我的。」

銀鰱沉默著，主人說的不錯。很多時候，他確實不知道「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從窗子在溢進來微光映著鳳姚布滿青紫的下巴，鳳姚眼睛裡閃著光道：「他若要攻城掠池，我便做他先鋒；他若要殺敵，我便做利刃。」

總有一天，他會得到他的認可的。

鳳姚輕輕地挑眉說道：「銀鰱，你若不願大可自行離去。」

這世上真正對他好的人不多，王上是一個，孔雀大明王是一個，銀鰱是一個還有個占星師。本來鳳姚還有個小哥哥，但是現在沒有了。

「主子恕罪！自銀鰱將兵鬼符交與主子時，便誓死追隨主子。」

鳳姚輕輕抱了抱比他高了半個頭的銀鰱，得出得逞的壞笑，「隨你，不過姬無命要報復我這事斷不可讓王上知道。我不想他為我擔憂。銀鰱，如今我身邊，只有你了。」

「主子放心！」

銀鰱對他很衷心這是讓他今天唯一安心的事情了。

姬無命一出現在堂屋便鴉雀無聲，他懶散地挨個兒敬酒，扮演起盡職盡責的新郎官來，不帶半分尷尬。

於是誰也猜不出來，王爺與侯爺到底是真恩愛還是假恩愛。王爺到底是不想與小侯爺拜堂，還是真地寵愛的不行了，不忍帶病的小侯爺勞累。

「王上駕到～」

王上是掐著點過來的，這會兒喜娘應該正喊著「夫妻對拜」才對，他原本還想鬧一鬧洞房的。

「怎麼就只有一位新郎官啊？我家鳳凰兒呢？」姬川皺著眉問道。

姬無命不緊不慢地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睡下了，王上還是不要去打擾的好。」

占星師說這倆人的八字壓根就合不上，還有緣無分，命里犯沖。姬無命今天的話姬川一個字也不信，說不定鳳凰兒被他藏在哪欺負。

姬川接過小童遞過來的喜酒，他盯著姬無命的眼睛低聲說道：「王叔，你可知鳳凰這一族，性格高潔。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不是人隨便想養就養的。」

「你若是養不起鳳姚就給孤放了，孤好歹被他叫了十幾年的兄長。」

眾人只見王上與王爺言笑晏晏的喝酒，看來王爺與小侯爺真的是情投意合。

「王上說笑了，鳳姚不過是個凡人，怎麼能跟神鳥鳳凰比呢？」姬無命也低聲說道。

憑什麼鳳姚可以活的這麼肆意？

姬無命眼中的狠戾與不屑一閃而逝。

「於我來說，他便是夜弦的鳳凰兒……你可知孤的父王為何給他起名鳳姚？」姬川發自肺腑地道。

「哦？為何？莫不是兵鬼符？」

相傳在上古時代，有位神將在降生時手握一兵鬼符。持兵鬼符者可向地府借陰兵，神將隕落後，兵鬼符不知所蹤。

機緣巧合下，兵鬼符為鳳家祖上所得。但人間並沒有兵鬼符使用的記載，其威力也無人所知。

「怎會？都說半月關是場夜弦劫難，何嘗不是鳳家的劫難。鳳家只一個鳳姚了，鳳家建國有功。孤的父王，是想他扶搖直上。」

好一個扶搖直上！他卻被舊王上起名姬無命？姬無命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看見鳳姚好過，甚至想要弄哭鳳姚。

「可惜他現在只是個皇城紈絝。」

姬川沒說，那是因為姬無命並未用正眼看鳳姚。

「罷了，孤養了十八年的小鳳凰兒，莫讓他傷心。記住，雖然你姓姬但你不過是個旁支。在夜弦，遠沒有夜弦小侯爺尊貴。」

只要鳳姚還在夜弦，姬川便能保。

「姬無命謹遵王上旨意。」姬無命懶散地拱手應承道。只要出了夜弦城，便是他的天下。

姬川沒信，嘲諷地說道：「呵，我看你倒是敢抗旨不遵。孤只一求，鳳姚，必須留在夜弦！既然見不到小侯爺，孤現在就回宮了。」

昨日姬川終於得見公子衍，公子衍確只是為了傳話。他說，鳳凰兒若去半月關，凶多吉少。而這，也關係到了夜弦國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