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難買美人笑，萬金不抵藍清淚。

常見反而稀奇，藍清按著記憶臨摹了一副那將士的畫像交給了顧思明，一番敘舊才算正式結束。

沈瀾靠酒樓窗口坐著，拿了合上的摺扇丟他。

「你這麼快？」

「你想哪兒去了？」顧思明蹙眉坐到了沈瀾身邊，再望他那雙眸子，心中已是百感交集。

「明日我要同爹爹進宮，能不能活著出來就看命了。」

「這麼嚴重？」葉子明震撼道。

「聽天由命吧，來，喝酒。」

沈瀾想不醉不歸的，顧思明原本清楚他心中苦悶，但如今他卻不知這苦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他沒讓沈瀾喝太多，沈瀾也聽話，次日清晨百般嫌棄的將頭冠戴好。

「發冠有什麼意思，要戴就戴十二簾冠冕！」

顧思明失笑，「你怎麼什麼話都敢往外說，這裡是盛京。」

「我知道。」沈瀾輕嘆一聲，「我說說的，這行頭穿的我渾身難受。」

「忍忍吧。」

「只能如此。」

一身華服映的他更加華貴，顧思明喜歡的很，直到見車駕消失在視線中方才回了神。

葉子明嘆了口氣，「這一去，不知還能不能回來，是場硬戰啊。」

顧思明白了他一眼，心道他能不能說點好的？

「走吧，我們去查嚴信。」

「盛京這茫茫人海的，去哪兒查？」

「你以為你一個嫌犯之身，是如何在盛京出入自由的？」

盛京瑞家街是一條令人聞風喪膽的街，這裡匯聚了許多朝廷的要犯，被追殺至此或者是官府壓根沒抓住的，他們只要逃到這裡來，並且求到了庇護，官府便不會再追下去。

當然這裡是人吃人的地界，進了這裡未必安全，未必好過。

顧思明放下手中的餛飩湯，擦了擦嘴，「帶我去見惡王吧。」

長街盡頭有一方小樓，葉子明跟在顧思明身後，時不時四下張望，望見磨刀霍霍，凶神惡煞，頓時縮了縮脖子。

惡王是這條街的主人，他雖叫惡王，但卻是一位長的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生就一身書卷氣，儒雅的很。

惡王只是他在江湖上的稱號，沒有人知道惡王本名叫什麼，想必也沒有人想去知道。

「來了，又遇到什麼麻煩事了？」惡王笑吟吟道。

顧思明十分無辜的聳了聳肩，反問道，「難道我只有遇到麻煩才會來找你？」

「那不然呢？你喝酒不會想到我，會紅顏也不會想到我，只有遇到麻煩事才會想到我。」

被他這麼一說，顧思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你這個人，對朋友還是真摯的。」

惡王大笑兩聲，「說正事吧。」

顧思明將畫像交給了惡王，只說這是個很重要的人物，別的不曾多言，惡王也很上道，也不多問，只說此人若在盛京，三日之內定能尋到。

鎮南王一家進宮面聖，面了整整一日，到晚上才駕車回府。

沈嘯風身上有些酒氣，在沈君酌的攙扶下回了房間，顧思明看著，只不見沈瀾的身影。

沈君酌安頓好沈嘯風，無奈的擺了擺手，「他讓幾個世家公子纏著行樂去了。」

顧思明眸色深沉。

「他從小便得人喜愛，六年前他才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娃娃時，就有不少人家上門提親了，連聖上也曾打趣兒說要許給他個得寵的公主。」

顧思明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有分寸，在盛京總不會夜不歸宿的。」

顧思明還是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沈瀾回來時已經到了後半夜，微醺的雙眸，虛浮的腳步，有些凌亂的衣襟，打眼一瞧就知肯定不是去了什麼正經地方。

沈瀾沒功夫解釋，顧思明也沒問。

往後幾天，沈瀾幾乎天天有應酬，早出晚歸的，常常醉醺醺的回來，顧思明偶爾也會跟在他身後遠遠看著，雖然心裡不樂意，但終歸還是他這小王爺的安全重要。

三月春和景明，路上行人匆忙。

陽春三月的夜晚安寧又祥和，盛京仙子湖畔，惡王手中端著一桿煙槍，席地而坐，腳邊篝火滾燙，正烤著兔肉，油脂滲透出來滋滋作響，香料撲鼻而來，勾人味蕾。

「小橋流水杏花香，日夜千思萬想。」

說話的是他身旁的公子，口吻輕鬆愉悅，難得平靜祥和。

「心中不得寧靜，清早覽罷文章。」惡王在一旁吐雲吐霧，「十年苦讀在書房，方顯才高志廣。」

「怎麼，只有在書房中，苦讀十年，才能章顯才高志廣？」

惡王嘆了一口氣，「凡夫俗子，自然比不得莊主書面驚鴻。」

「驚鴻…」他哼笑著，「查到了嗎？」

惡王點了點頭，「永平巷最裡頭那家就是。」

「好，辛苦你了。」

惡王沒有回話，他磕了磕煙袋鍋子里的煙灰，赫然起身，然後拜跪在這位公子面前。

公子白巾遮目，月光之下只見姣好雪膚。

「顧思明是屬下好友，望莊主高抬貴手！」

「顧思明？」公子冷笑，無瑕的蔥蔥玉指轉瞬間就扼住了惡王的咽喉，「你要背叛我？」

「屬下…不敢，只是顧思明他…」

他每多說一個字，公子便多用一分力，最後惡王通紅著臉，雙眸翻白。

「你還為他說情？」

惡王費力的搖頭，那公子這才撒開了手，「不要讓我聽到這樣的話。」

惡王咳著，點頭。

「顧思明，只要他夠聰明，我會留他一命，接下來，你就告訴他一個錯誤的地點吧。」公子輕笑，又恢復了溫柔恬靜的美好，溫和若晚風，「來，吃兔肉。」

莊主喜怒無常，殺心重的令人不寒而慄，惡王不敢怠慢，雙手將烤的外焦里嫩的兔肉奉上。

「你這樣拘束做什麼？」公子扯下一小塊兔肉，「我就這麼可怕？」

惡王沒有回話。

公子繼續道，「恩，怕點也是好的，本座手下儘是一些窮途末路的草莽流寇，個個心如蛇蠍，磨牙吮血，殺人如麻，怕本座一些，好管教。」

惡王低喘著，不敢起身。

那公子將兔肉吃了個六七分，優雅的擦拭著手指上的油漬，末了將帕子往腳邊一扔，起身緩步而去。

「你要將他攔住了，不然顧思明就會死在你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