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退朝後…」沈瀾有氣無力的揉著自己的額角，「爹爹被聖上留在了宮裡，不許我和兄長上殿，也不許我二人離開。」

「說了些什麼？」顧思明去給他倒茶。

沈瀾提唇無奈笑笑，「老皇帝手中，拿著三塊羊皮紙卷，你猜他能說些什麼？」

顧思明神情凝重起來。

「爹爹咬死了不知。」沈瀾抿著清茶晃晃杯盞，「瞞而不報，欺君之罪，我看著皇帝老糊塗了，該讓位太子了。」

「你這口無遮攔…」

沈瀾無所畏懼的聳了聳肩，「你這幾天在忙什麼？可有什麼線索嗎？」

顧思明思索著搖了搖頭，「沒有。」

沈瀾有些不開心，狐疑著盯著他看了許久，悶聲問道，「…你別是有線索但刻意瞞著我吧？」

顧思明從善如流，「怎麼會呢。」

沈瀾張張口，還想說些什麼，鎮南王府的小廝便跑來，又將他請了出門，說哪個大人家的公子又邀他去什麼雅舍，已經套了車在門口等著了。

「怎麼又去？這些盛京的紈絝子弟吃什麼長大的，這麼能折騰！聲色犬馬沒一個好東西。」

「你這話…倒也沒錯。」

沈瀾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呢喃道，「顧思明…其實夠了。」

「恩？」

「夠了的，你真沒必要再在盛京糾纏下去，已經幫了我太多，我不想連累你。」

「我興許可以一走了之，但葉子明會恨我一輩子。」

沈瀾垂眸，搖了搖頭，輕嘆一聲，不再說話了，邁出去了兩步路又折返回來，抬手與顧思明抱個滿懷。

力氣很大，很是熱烈。

「沈瀾。」顧思明低聲道，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像極了安撫小孩子。

但他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什麼也沒說。

沈瀾卻更加兇狠的回應著這個擁抱，合眸時，眼角濕潤。

良久，沈瀾鬆了鬆手臂。

「過兩日，南郊春獵。」

顧思明點頭，隱隱有些不安。

待到沈瀾好不容易出了門，已經將近傍晚。

三月份的天黑的還算早，不多時已經月上柳梢頭，顧思明從王府出來，直奔向了平安巷。

葉子明已經在巷子口守了整整一天了，他見顧思明是像極了見到自家親人，險些熱淚盈眶。

「你可來了！」

「可曾見到他？」

「可別說了，我在這兒守了一天，毛都沒見到！惡王是認真的？這個嚴信真的在平安巷？」

顧思明堅定道，「我信惡王不會騙我，我們再找找。」

惡王是昨夜飛鴿傳書給他的消息，手下真在繁華盛京之中尋到了這人。

他叫嚴勝，已近不惑之年，是十五年前搬到平安巷的，至於他二十五歲之前的故事，沒有人知道。

顧思明覺得此人就是嚴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這躲了個燈下黑，怪不得這麼難找。

他二人順著巷子一路走下去，期間各戶有歡聲笑語者，有凄凄垂淚者，總不能挨個扒牆頭窗口看分明，著實有些難辦。

漸漸的，他二人發現事有不對。

「顧思明，你身後長了尾巴？」

「抓住問問。」

「好？」

跟蹤顧思明這個人精顯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他二人一個閃身轉到角落，釣出了跟蹤之人，那人身著粗布衣裳，糙漢子有些邋遢，生的凶神惡煞，葉子明與他過招，竟然不分伯仲。

葉子明覺得自己很沒有面子。

這也難怪，二人路數對不到一塊去，葉子明相比之下還是很溫和的武功路數，而那漢子招招必殺，非…

他是惡王的人！

顧思明出手，很快制服了漢子，葉子明扯過他的衣領，惡狠狠問道，「說，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跟蹤我們！」

漢子咬牙切齒不說話。

「他是惡王的人。」顧思明感嘆道，「帶我們去見惡王。」

「不可能！」

顧思明有些難過，他本覺得惡王不會騙他的，這世上果然人心詭譎，尤其是惡王這樣身份的人，他更不應該掉以輕心。

惡王為何要騙他？難道嚴信對他也極為重要？

那如此…

「嚴信有危險！」

葉子明一聽就急了，扯著他衣領子晃個不停，看上去有些滑稽，顧思明卻透過他被拽的大開的衣領看到了他心口的刺青。

那是一朵名為驚鴻的花。

顧思明上前去扯開他的衣領，要去看個分明，「驚鴻花…驚鴻山莊！惡王是驚鴻山莊的人，還是…你是驚鴻山莊的人？」

那人咧嘴笑了笑。

「什麼，是驚鴻山莊！」葉子明驚駭，「那是啥？」

驚鴻山莊在江湖中鮮有人知，知道它的多半已經「死了」，顧思明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狂殺刀駱野還會出現在江湖上。

一切都是因為驚鴻山莊。

驚鴻山莊的存在，也不知是做什麼的，顧思明只知道有很多已經死了的人，因為驚鴻山莊的存在，而還能繼續苟活於世。

「殘影閣不是殘影閣，而是驚鴻山莊，做那些事情的是驚鴻山莊！」

一年前，顧思明追捕要犯，意外墜崖，本以為必死無疑，卻在半月之後活了過來，救治自己公子哥一身素白長袍，整日戴著長帷帽，不見其面貌如何，只言自己本應是個已死之人。

當時顧思明還是很尊重自己這救命恩人的，後來他發現這恩人有點不太正常，腦子瘋魔，言之鑿鑿的說已死之人又活了過來，是要進驚鴻山莊，此生再見不得光的。

顧思明當然不願意了，於是他便尋了個機會留下一紙書信，言明自己還有要事去做，事情辦完了再回來當牛做馬。

三個月，他追捕到要犯之後，當初救治他的茅草屋已經積了灰，人去樓空了。

他曾偶然見過恩人驚鴻山莊的腰牌，並將花朵刻進了腦子裡。

顧思明有些急了，光寒劍出鞘，冷冽的劍鋒緊貼漢子蓬勃跳動的側頸。

那漢子頓時有些驚慌，「你…你是惡王的朋友，你該不會想傷害你朋友的手下吧！」

此事他看的很開，這人出現在這裡，無非兩點，一，惡王不知，那此人就是叛徒，便會留他一命，交給惡王處置，二，惡王授意，那他更要去找惡王分說清楚。

顧思明面無表情道，「你大可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