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巷，廝殺開始。

顧思明和葉子明都看的出來，來人只是想將他二人糾纏住，並沒有傷及性命的意思，這也另他二人更加有恃無恐，一路從巷口，打到了巷尾。

葉子明氣喘吁吁，顧思明也略有喘息。

杏花香氣瀰漫。

顧思明劈開大門時，只見前院杏花開的正艷，月色之下微風吹拂，驚了枝頭花瓣，白衣公子回眸，掌心接住幾朵早開散落的花瓣，雖蒙眼，但聽聞動作，已經望向了他二人。

他身旁反綁了五人，兩位已近古稀老人，一總角小兒，一美艷婦人，還有就是那畫像之上的男子。

「就是他殺我鏢司十來弟兄！」

葉子明提劍便上。

公子勾唇輕笑，二指捏著花瓣掃過鼻前，輕嗅余香，溫和輕嘆。

「錯了，是十二個。」

花瓣自公子指尖打出，便好似凜冽刀鋒，擊在長劍上泠泠作響，震的葉子明後退了好幾步。

「飛花打物，摘葉殺人！」

顧思明驚嘆，手中長劍因猶疑有些不穩，但也緊跟葉子明，刺出一劍。

公子提唇笑笑，「惡王，你沒攔住他啊…」

「請莊主再給屬下一個機會！」

惡王的聲音響起，從四下一躍而出數十人，這些人與攔路的那些不同，都不是好對付。

白衣公子轉身，負手走向嚴信。

這一遭顧思明想清楚了太多的事，甚至來不及從震撼中走出來，恢復往常的冷靜。

「顧思明，你就帶著你的朋友回去吧，永遠不要踏進盛京半步！」

「惡王，你若擋我，休怪我翻臉無情了！」

一擁而上的人，顧思明招架不住，葉子明更招架不住，惡王的身手並不在他之下，況且他現在，都在緊盯那位白衣公子。

公子去撤掉嚴信口中的帕子，就站在他腳邊，一手按在了嚇得顫顫巍巍的老人天靈上。

「你的機會有很多，四次。」白衣公子不緊不慢道，「羊皮紙卷在哪兒？」

嚴信睚眥欲裂，「我不會告訴你的！」

公子起手便是一掌下去。

「爹——！！！」嚴信撕心裂肺。

「不要！！！」顧思明憤然怒喝。

公子走向了老嫗，做了同樣的動作，問了同樣的問題。

「惡王！你莫再攔我！！！」

顧思明這一聲，情至意盡，惡王心生退意，已有彷徨。

公子又要一掌下去。

「沈瀾！！！」

葉子明震驚了，惡王幹脆停了手，就連白衣公子也殺心暫緩。

「沈瀾，收手吧。」

顧思明雙眼泛紅，握劍的手顫抖著，聲音顯然帶了些哽咽，只是他強忍著，還有一絲「此人不會是沈瀾」的希望。

然而，白衣公子緩緩摘下來蒙眼的白巾，掉在地上。

他甚至連聲音都變了，從溫文爾雅，變得清脆動人。

「不錯，不說話的未必是啞巴，蒙眼的也不見得是瞎子。」

顧思明合眸，嘴唇輕顫著，「所以你是前朝遺孤，那寵妃之子…是麼？」

沈瀾笑了笑，「葉子明不也是曾經的暗影少主，後來的殘影閣主，如今的葉家鏢司總鏢頭麼？」

「我去…」葉子明心中五味雜陳的，什麼正經話都說不出口，沈瀾算是他半個主子，那他這個仇…

葉子明皺緊眉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神情複雜的看著顧思明，又看了看沈瀾。

「顧思明，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但是你看，我手頭上有些事情沒處理完，你且等等呀。」

瘋子。

事態敗露，他全無慌亂之意，甚至還能一臉淡然，理所當然的想要繼續，他不是個瘋子，又是個什麼？

顧思明的手很穩，勢必今日要救出嚴信一家！

然而城府深沉，心思詭譎的沈瀾，就站在原地，有些嘆惋。

「顧思明你呀…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我勸過你的啊…」

沈瀾手中不知撒出了什麼東西，顧思明根本無瑕閉氣，一陣頭暈目眩之後，他暈倒在了地上，葉子明本能的想衝上前去，被惡王一掌打暈。

「顧少俠內功深厚，迷煙奈何不了他，綁好了，帶回去，此二人有任何差池，爾等一百條命都償不起！」

「是，莊主！」

「本座…」沈瀾偏頭望著嚴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試問頭前四人，有哪一個最終逃過魔掌，留下一命？

沒有人。

他們是朝廷命官，授封郡王，尚且不能死裡逃生，更何況嚴信這一市井草民？況且他還看到了沈瀾的面容，得知了一些內幕，有了一點翻盤的把柄，沈瀾自然不會放過他。

一家五口，命喪當場，沈瀾悠哉悠哉的擦了擦手。

君鳶將找到的羊皮紙卷從杏花樹下挖出來，擦拭幹凈，親手交到沈瀾手中。

「公子，應該是真的。」君鳶道。

沈瀾坐在庭院正當中，掂著木盒，沒急著去打開，此時只有君鳶距離他最近，其餘人都站的很遠。

「公子，不打開看看嗎？」

沈瀾抬手，摸了摸君鳶的腦袋，小姑娘笑嘻嘻的，蹲下了身子兩手扒著太師椅的扶手，仰望著他。

「一會把這裡收拾幹凈。」

「我明白的公子，你放心啦！」

君鳶當年是他在大街上撿回來的小乞丐，那時他還小，偷偷溜出王府玩，結果忘記了回去的路，險些被人販子拐走，是君鳶這丫頭心地良善，救了他。

等到他回去之後，就哭著鬧著要君鳶，他那便宜爹從沒見過他這樣，琢磨著一個小姑娘倒也沒什麼，就將人尋了過來。

十幾年了，身邊窩心的，原來至始至終只有君鳶一個嗎…

「做好之後你便去仙人居，看著藍清，七日以後若不得我令，你便走吧。」

「…公子，你說什麼？？？」

「辦完這件事，你就離開吧，去做什麼都好。」

沈瀾站起身來，拿著木盒，走出院落，留著君鳶愣怔在原地，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他已經走出去了很遠。

「公子！」

惡王拿著煙槍擋住君鳶的去路，「他放你離開，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你懂個屁！」君鳶怒吼道，「沈瀾，你個提上褲子翻臉不認人的薄情郎負心漢！用完本姑娘就想甩了是不是！完蛋玩意老娘告訴你，那不能夠！！！」

……

那不能夠，死也是要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