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關乃夜弦的要塞，能好守嗎？

不好守的。

他在這裡同他守城一連三月，敵國來攻城的是朝歌國師的弟子。那人妖法了得，第一日就摧毀了鳳姚從夜弦帶來的一半的士兵。

僅靠拿著那些刀劍的士兵是沒用的，兵臨城下，鳳姚一咬牙血祭了兵鬼符。一時間鬼氣纏身，半人半鬼。陰兵陰將僅僅是與對方的百萬妖邪打了個平手。

陰兵陰將又是好驅使的？他們只聽命地府，而鳳姚，不過是個宿主。宿主想要他們聽話，須以血肉之身供養。

三個月而已，鳳姚成了鬼鳳。可這裡的每一個城民都對他這個守城的恨之入骨。

但嬌貴的鳳凰還是挺下來，甚至在許多人面前低下了頭顱。施粥被砸粥鋪，贈米被焚，散錢被扔爛菜臭蛋……

既然這些人不領情，他便省了這些東西。只一心一意守城，一心一意做一把姬無命手中的利刃。

「鬼鳳！你殺了那麼多的人不得好死！」

崔五見計劃失敗，試圖用大喊來引起營中他人的注意。他臉上的十字鞭痕都扭曲了起來。

最好傳到戰王那裡，戰王過來再將這鬼鳳打的半死不活的。他實在是被折磨的受不了了，自從那件事後，鬼鳳手下的銀鰱見他一次就打他一頓。

他現在已經瘸了一條腿，他不想死，只能讓鬼鳳死在他前面了！

鳳姚打了個響指，指尖的鬼火忽明忽暗，「活著不好嗎？偏要來尋死。」

鬼火燒的崔五滿地打滾，「啊！！！小侯爺饒命，小侯爺饒命！小侯爺饒命……」

「就你，也敢毒殺本侯？你說本侯是鬼，那你就是好人了麼？」

鳳姚笑嘻嘻地看向崔五的背後的五個小鬼：惡人死了，你們就能安心的去輪迴了。

主營大帳

姬無命身上的鎧甲還未脫，他坐在主位上擦拭著自己的紅纓長槍。想的不是什麼軍政要務，是一雙手。

一雙小小的手，在他眼不能見，耳不能聽之時，讓他感觸陽光，感觸活著。

他們倆個曾在燈下相互在對方的手心寫字，小孩總叫他小哥哥，他答應過小孩，等到天下太平，他會與小孩一起去看夜弦滿山的鳳凰花，上陽節時朝歌的滿城花燈。

很快了，很快他就能實現他的諾言了。

莫名其妙地，姬無命想到了鳳姚。那人在床上每次受不住時，都會像小獸一樣輕輕地拽住他的衣擺，拽的自己指尖發白也不敢用，力扯他的衣擺。

「啟稟主上，鬼鳳今日在營地殺人了。他現在身上的煞氣竟與主上不相上下。不過用了陰邪之術的鬼鳳自然是不能同您比的。」

布衣軍師沒說的是，一個人身上煞氣與鬼氣同存，是活不長的。

「本王知道了。」

姬無命脫了鎧甲，公事公辦地進了鳳姚的帳子。只見人人喊打喊殺的鬼鳳輕鬆自在地盤腿坐著，自己一手黑棋一手白棋地打發時間。

主上，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呀。

還不快滾過來伺候。

這些日子不看著你，你就這般胡鬧？又殺的誰？

呵，主上還不敢傷我性命，那尖嘴猴腮的狗奴才竟敢毒殺我，這不該死麼？

哦，那個臉被毀掉的奴才，你這小東西還真是記仇。

主上輕些。

怎麼輕？哪裡輕？這是懲罰。

明日守關，小心應對。來的是朝歌新的國師。

你的金鞭本王帶走了，近日收收你的脾氣，不要動不動就鞭打旁人。

嘖，我打的都是欺負我的人。

除了本王，誰還敢欺負你鬼鳳？

主上說的是。

鳳姚看著那人瀟灑離去的背影，悲喜不知：除你之外，欺負我的，我都加倍地還回去。

鳳姚從滿地的狼藉里撿起男人遺落的一物，「你說他現在是喜歡我，還是恨我？」

是荷包，看起來很舊了也有些熟悉，等等是這個荷包！

原來這荷包姬無命一直沒有扔了。

「銀鰱只看得到如今您傷痕纍纍，昔日夜弦的鳳凰兒在這裡如過街老鼠一樣……主子，您與戰王糾纏銀鰱尚可理解。可您不欠半月關城民什麼，為何執意半月關？」

這世間大道如此，有滅才有生。半月關的劫難為天定，鳳家人就是死絕了也不會改變。鳳姚不會不明白。

「人心難測，誰在乎欠與不欠？我只是想讓鳳家人安心。而鳳家所求的天下太平，只有姬家人能做到。」

「不過我還是有私心的，我想同他在一起。」

所有的心之嚮往最大不過喜歡二字。

城下黑壓壓的一片看不清楚是什麼，夾雜著妖獸的嘶吼聲，敵軍竟能驅使這成百上千的妖獸！

城牆上身穿玄色鎧甲的姬無命負手而立，「開城門，讓鬼鳳出去。」

「不必。」

鳳姚在熟悉的聲音下義無反顧地從城樓上一躍而下。

姬無命的餘光看著消失在眼前的紅色衣擺，再看看自己的雙手，自己剛才竟然是想伸手去抓嗎？

怎麼可能？他明明恨不得他死才對。

那一襲紅衣的人便是摔死他也不會眨眼，可鬼鳳還不能死。這世間只有鬼鳳能驅使兵鬼符中的陰兵陰將，所以，他只不過是不想讓他現在死而已。

「妖獸被陰兵陰將驅散了！放火球攻敵！」

軍師忙指揮著城牆上的士兵射火球，不知誰小聲說了一句，「可鬼鳳還未上來……」

「他神通廣大，死不了。」

姬無命嘴上這麼說著，眼睛卻在找那一襲紅衣的人。

戰場上的鳳姚，前有還未退盡的上百妖獸，後有從天而降的火球，寸步難行。

「銀鰱！」

隨著鳳姚的一聲大喝，一隻黑色的大蛇盤地而起。大蛇的鱗片刀槍不入，就是火球也傷不到半分，它頭上頂著一紅衣飄揚的少年，緩緩向半月關城牆靠去。

「他便是鬼鳳，將我為他準備的擒鳳箭取來！」

一身道袍的國師手持千斤重的彎弓，取了他煉製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箭，勢在必得地射，了出去。

傳說，鳳凰一族隱居鳳凰山，可遇而不可求。這鬼鳳身上竟有天的庇護，不是鳳族，也必然與上界有關係。

朝歌若想渡此一劫，唯有逆天而行。越是天庇佑者，越要除之而後快。

一支黑色的箭破空而來，蛇頭上站立的人瞳孔猛地睜大，那箭射中了他的心房靠左處，滾燙的血一下子染濕了他胸前的衣衫。

城牆上的主帥一下抓碎了身前的女牆。

巨蛇驚恐的甩了甩尾巴，一下甩死了敵方百十來人。

鳳姚單膝跪著，一手將箭取了出來，另一手輕輕地摸了摸蛇頭，「我無礙。」

這麼新鮮的血，可不能浪費了。

他的陰兵陰將一下子都停了下來，就是因為嗅到這血的緣故呢。

那些戰場上戰無不勝的陰兵陰將一齊將頭轉向鳳姚，貪婪地看著鳳姚胸口流淌的血。

好香的血，心頭血吧？

好餓！鳳凰兒，快，快把你的心頭血給我們吧！

我等好餓啊，鳳凰兒，不給血我等沒有力氣啊。

鳳姚扯下左邊的衣服，露出黑色的傷口彎著眼睛笑道：「來飲了這血，不光要守住這城！還要對方有去無來！」

好，好鳳凰兒，你且看著。

鳳凰兒的血真甜真香……

這些飲他血的陰兵陰將，有時候可比人有信用多了……

暈倒時，鳳姚看見城牆上的姬無命手持長槍一躍而下，但那人卻沒看他，看的是敵方國師身旁的白衣青年。

那青年只有一個側影，鳳姚卻微微發抖。這人化成灰他都認得，王子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