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我已是在江大人的府上。

江大人，巡察御史江淮，是昔日前朝江家除江晚汀外存活下來的唯一一人，當今陛下的伴讀，也是江晚汀的族兄。

當年江家被滿門抄斬，江淮因不滿七歲，被處流放，後來陛下的舅舅林老將軍府上受江家長輩所求，冒著風險救下了他，後來跟隨陛下去蜀中，又一路陪著陛下東山再起。

滿朝文武，陛下能信得過的也不過江大人和林老將軍罷了。

我撐著酸軟無力的胳膊想翻個身，只試了一下就覺得手臂疼的如同筋脈被刀割開一般。

一旁守夜的老嬤嬤聽到動靜，掌著燈快步來到我床前，見我醒了，高聲叫著讓外面的人去通稟江大人。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也只得隨她去了。

江淮趕來時甚至連身上的衣裳都還沒穿好，先不說別的，將溫水盛進小勺里喂入我口中。沒喝幾口水府里的大夫也匆匆趕來，我閉著眼任他們折騰來折騰去的把脈灌藥。

將將折騰到天快明了，身邊這才只剩了江淮一人，「你都昏了一個多月了，」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腿又斷了，我看你是非要做個瘸子不可。」他一臉冷漠的嚇唬我，如果我沒有看到他眼角的水光，定要和他生一場氣。

「主上怎麼樣？」

「皇後薨了，安王謀反，陛下已經收拾幹凈了。」他目光複雜，「你可有覺得哪裡難受？」

我搖搖頭，剛喝下的藥里應該有助眠鎮痛的東西，剛醒來時還覺得有些難受，現在只覺得暈暈的想睡覺。

江淮幫我蓋好被子，坐著守在一旁。

睡到中途一半時，我是被人叫醒的，主上坐在我床前的矮凳上，將手放在我雙臂處揉捏著。

「朕來了好一會兒你還在睡，不能久留就要走了，只能把你叫醒。」他解釋道，我只是盯著他不說話。

半晌，主上無奈的笑了笑，誇道，「做得很好，我很滿意。」

我也笑了，這是許多年前討來的糖，每每他的吩咐做到了，便要好好誇我，不然我就不理他。

只是沒想到，主上真的還記得。

「皇後……沒了？」我有些探究的開口問道，見他點頭，心裡忽然多了些惆悵，那樣一個女子，只可惜生於安王府上。

盛極必衰，安王作為朝中唯一掌握實權的異姓王，多少年不知收斂，任何人正在這樣的家族，便註定是要替家族犧牲一切的。

只可惜了這世上又少了一個至情至性之人。

「主上心願得成，」我輕聲道。

他輕撫著我發頂，我趁機將臉埋進他另一隻手的掌心裡，呼吸間都是熟悉的氣息。

「母後那日對朕發了火，你可知是為什麼。」

替主上辦好了事之後的幾日，都是我最放肆的時候，這回自然也不例外，我只作聽不見，也不與他說話。

我聽到遠處呼嘯的風聲，和窗欞的輕響，與自己的心跳。

他一隻手停留在我發頂，過了許久，我只聽得一聲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