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許多年前，或許是有一場苛責太過嚴重，又或許是時常跪的青石板太過寒涼，總之，我的一條腿曾受過重傷難以恢復。

後來原本也算是養好了，然而就像是粉飾了許多年太平日子一樣，關入天牢幾日，身上的舊傷悉數發作。

疼起來便忍不住的流淚，治起來難熬的讓人不想活。

可我不能流眼淚，更不能不想活。

主上已經讓人快馬從蜀地請來了當年為我治好腿傷的梁大夫，時隔多年，再一次日日被浸了藥的銀針折磨到死去活來。

江淮大人受命離開了京城，代天子前往姑蘇一代巡查江堤，暗地裡探訪江南科考舞弊案與貪墨這兩件大事。

宋尚宮來時的那個傍晚，梁大夫的針還未施完，我已經有些意識朦朧，針尖浸了藥，扎進腿骨之間的筋脈里，似是火烤的疼。

身為陛下眼跟前的尚宮女官，沒有主上的吩咐她也不會擅自出宮，我強行讓梁大夫撤了針。宋尚宮坐在一旁的矮凳上，「陛下脫不開身，便讓奴婢來問問娘娘最近可還好。」

我疲乏極了，勉強掀起眼皮看著她，「若是只有這一樁事，尚宮大人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急匆匆來見我，怎得都會待梁大夫施完針。有什麼事你直說吧，我累得很。」

宋若清愣了一瞬，隨即跪在地上，「娘娘明察，這次奴婢出宮，陛下並不知道。是太後讓奴婢來的。」

我皺眉，既然已經是主上手下的人，那斷沒有聽從別人吩咐的道理，哪怕是從來沒有過母子隔心的太後。擅聽旁人的吩咐，便無異於叛主，宋若清只怕還不清楚這個道理。

「那太後讓你來做什麼呢？」

「太後想問娘娘，接下來自己有何打算。」

我心裡五味雜陳，事到如今，到底是辜負了太後的一片慈心。

我指了指一旁的茶盞，宋若清很有眼色的倒好了茶喂到我嘴邊…好吧，看在她這兩年跟在主上身邊盡心儘力的份上，我不能，也不該袖手……

「這話我只當你沒有幫太後傳過，今日來江府只是替主上探病。」我推開茶盞閉上眼睛，不去看宋若清眼中濃濃的猶疑和不解，「 主上難道沒有提點過你，既有幸做了主上的爪牙，便只能聽從主上一人吩咐。」

「你今日所為分明是奉太後之命是從，日後又該如何獲信於主上？」

宋若清一副恍然的模樣，這帝王身側最近的尚宮大人，說起來天子近臣莫過於她，卻總是缺些歷練，不過好在如今主上根基已穩，少了許多腥風血雨，即使走錯一步，也能緩緩改過，不像許多年前在王府時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奴婢謝娘娘教導，日後定當牢記於心，絕不再犯。」

我慢慢撐著身子躺回榻上，不願再說這件事，「你來的卻也正好，我前幾日寫了封信，本想讓江大人呈給陛下，只是江大人近日要離京，我也不好勞煩他，你幫我帶回去給主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