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月後，伯泰登基，定國名長黎。

大將軍李驊以年邁為由，謝絕爵位封賞。其女李唐因在海亳州一戰中率軍有為、調度有方，特封為護國將軍。

另封汝爻為長黎國師，承上天之意降於長黎，佑長黎風調雨順百代不衰，子孫後代不得廢其名號。

有京畿靈望、霧明二山雲澤深厚，賜於國師汝氏一族作施法之地，他人未經傳召不得進入。若有違抗，連坐九族。

其它有功之士均論功行賞，不過這些都與李唐無關。雖被封為護國將軍，但伯泰特批了她無需上朝。

領過封賞的當天下午，李驊一行人就出了京城，又回了倉渝州。在倉渝州一處靠山之地，三個月前便開始建一座宅子。而今已然建成，掛了李家莊的牌匾。

次年三月，冬雪初融，從京城來了聖旨。說是南邊鄰國挑釁，讓李唐帶兵出征。

李驊在接到聖旨前就開始心慌，連著兩天沒有吃好飯了。

跟來李家莊的這些人，如今都換上了李字姓。至於名字，百家姓往下排。

「李趙，你打開藥箱作甚？」李驊正靠坐在他那把太師椅上，又炸開了。李唐一個眼神讓他悻悻閉上了嘴，那邊李趙已經開始寫藥方。

「莊主是內里氣不順，順順氣就好了。」非常奢侈地寫下了四五個燉蘿蔔湯的菜譜，拍給李驊。

蘿蔔湯喝完三天份，李唐牽著馬走出了李家莊的大門，身後烏烏泱泱一大片全是來給她送行的人。

李驊被李二扶著，他心悸得愈發厲害，但看著李唐那雙眸子中帶上的歉疚，他張了張嘴沒有說出留她的話。

這次去京城，和上回一樣，李唐會先去海亳城一趟，再前往京城。她沒有帶隨從，說一個人輕裝簡行就行了。

直到李唐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李驊才一口氣梗在喉嚨里倒了過去。還好李二眼疾手快，扶住了李驊。

庄內的氣氛開始壓抑，李趙和李錢輪番上陣，也沒診治出個結果。只能當作是二十年征戰中受的暗傷這會兒全發作出了，用藥調養。

七日後，從京城來了人，全都袖子帶白，帶隊的人是汝爻。大門一開，李驊站在門後，這位馳騁疆場二十年的鐵血將軍頓時淚如雨下。

「草民見過國師。」短短幾日，李驊的身體虛弱得變成了另一個人，顫顫巍巍地俯身一拜。

汝爻快步上前扶起李驊，眼眶也有些發紅，「李莊主節哀。」

李唐在路上耽擱了些時日，到達京城已是第五日晚，面聖之後她就去了長賢山莊，那座建於霧明山前的國師宅邸。

當天夜裡，李唐突然命人將汝爻叫了過去。

汝爻急得只穿著一身單薄裡衣過去，見到汝爻的時候，只聽她說了句「將我葬在霧明山裡」，人就已經沒了氣息。

「那唐兒她？」李驊臉上已經流滿了淚，手握成拳用力砸在腿上。他青年喪妻中年喪女，殺孽太重為何不全降在他身上。

汝爻的眼圈也有些泛紅，往李驊手中又塞了一塊帕子，「我按照她的意願，當晚便將她葬在了霧明山中。」

他沒有說得是，第二日天一亮，那座墳就瞬間無影無蹤。而後大霧圍山，越來越濃，不見消散。一旦身處其中，他的占卜之力就愈發靈驗。

李家莊並未舉辦葬禮，李驊的身體在第二日也開始轉好。他在兩日前就感覺到了，李唐要走。

先是和李趙李錢商量許久，讓李家莊後世皆行醫。又為謝藍做主，找了媒人，上京去長賢山莊與汝爻商量親事。一見到李驊，李唐眼中掩飾不了的歉疚不會騙人。

又過了四日，李家莊外有一馬車到來，扣響了大門。守門的小廝不認得來人是誰，但看到馬車內的那人覺得熟悉，於是通傳給了李二。

「是誰來我李家……」話還沒有說完，李二的大嗓門就被卡住了。他看著從馬車中走出來的人，一雙眼睛瞪得比牛眼大。

小廝被一巴掌拍在背上，心都要從嘴裡吐出來了，還差點摔個狗啃屎。李二的大嗓門急躁極了，「疼還不快去把莊主叫出來。」

婦人看著李二這毛毛躁躁的樣子，捏著手帕掩面笑了起來。這邊他們還沒說上話，就看到一個人影從門內衝出。

那小廝挨了打，話說得更全乎。他一拍腦袋，怎麼就想不起來呢，那婦人和前幾日剛離開莊子的小姐長得有五成像。

李驊一聽差點摔了個跟頭，跑到門口，卻不敢上前了。淚又開始往下流，將軍形象算是徹底毀了。

「娘子，是……是你回來了？」李驊輕聲細語，聲帶哽咽，聽得婦人淚濕眼角。快走幾步撲進了李驊的懷裡，婦人道：「是我，我回來了。」

「啊，好想哭。」這次雲層之上換了人，伍六陪著剛回來的玄棠到了倉渝州的地界，剛好看到李驊夫婦重逢一幕。

玄棠用腳尖踢了下他的屁股，差點讓伍六一頭栽下去。「該回了，我這剛歷練回來，乏得很。」

她在凡間的時候，恢復了記憶。去海亳州那一趟其實是先去了地府，將李夫人的陽壽多劃出幾十年，拿了還陽丹將李夫人復活。

不出意料，成的墳墓已經沒了，那個方位她不可能記錯。

長賢山莊有國師之名，李家莊將世代行醫。分別前，她還給李夫人準備了一車孤本醫術讓她帶回去。

「等等我。」伍六快步跟上玄棠，跳脫的性子和之前沒有絲毫差別，「九哥哥，歷劫好玩麼？」

玄棠沒有搭話，駕雲回了九天玄女宮。凡間十八載，九重天上不過兩月有餘，她的宮殿內連灰都還沒落上。

一腳把門踢上，將伍六擋在門外。她卻睡得相當不安穩，閉上眼後夢裡竟然還能看到成。亂我心者，皆殺無赦。玄棠手中的捆仙鞭剛拿住，就從夢中驚醒。

一手按住眉心，一手搭在小腹上。從回來時玄棠就有所察覺，身體好像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