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散後，李明月回了寧雲宮，卻翻來覆去的有些睡不著。

他披起衣物走到窗前，月色正好，朦朧月光撒下來，照亮庭院，如同一層薄紗，李明月靜靜的思索。

他心底，對李朝生的話已經信了八分，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找人調查這件事情。

謹妃，翠濃，李景逸還是......

若是問錯了人，只怕便是萬劫不復了，李明月靜靜想了想，最終決定，先看看下一次李朝生會提出什麼條件，再隨機應變，這個秘密，先死死的咬進嘴裡，等日後有機會了，再去調查也不遲。

時間過去的極快，一轉眼，李明月已經十四歲了。

他原本還帶著一絲孩童稚氣的面容變得精巧細緻，那些稚氣消失了許多，更加顯出屬於這個年紀的美麗，就是宮中最美的少女，站在他面前也會被比下去，那種美不關乎性別，足以讓有些宮女太監看到他的時候微微怔住。

這些日子，李翊並沒怎麼去見過他，他重複的不過是尚書房宮中的普通生活，偶爾被李景逸帶去玩，有時候還加上司徒天。見到位份高的妃嬪便問個好，謹妃不受寵，卻也是一宮主位，時間便這樣一點一點流逝了，至少在李明月的身邊，沒有什麼特別大的變故。

李朝生進宮次數不算太多，碰到了他，不過聊上幾句，有一次李明月按捺不住問了他，他只說還不是時候。

這日是元宵節，李明月偷偷溜出寧雲宮，七拐八拐的到了平日里總是和李景逸見面的地點。

到的時候李景逸已經站在那兒了，天還沒完全黑，李景逸一看到他，走過來：「明月，咱們走吧，去晚了的話就沒意思了。」

李明月點點頭，兩個人出了宮。

皇子出宮並不需要專門報備，李翊對這些也一慣管的不嚴，倒不如說，他對這些兒子並沒有多麼上心，只要不觸碰到最核心的東西，他便不如何在意。

作為皇子，兩人都學過簡單的功夫，又有嫻貴妃派的貼身暗衛保護李景逸，李明月倒是不怎麼擔心。

去年元宵他可沒溜出去，今年對外面難得的有了好奇，李景逸在他旁邊，眼睛也微微亮著。

溜到街上，天色已經黑了，到處都是行人和小攤販，李明月看到路邊老人吹的糖人，很是好奇，盯著一直看，卻沒出聲要買。

李景逸看著他專註的樣子，一貫冷肅的臉上也帶了笑意，他抓起李明月的手，帶著他走過去：「一份糖人。」

他問李明月：「明月，你想要個什麼？」

李明月想了想，他前世看過的電視里，印象最深的就是齊天大聖，於是道：「老伯，給我吹只猴子。」

......

李明月拿著糖人輕輕舔著，李景逸拉著他，神色溫柔。

這路上新奇的事務太多，李明月便忍不住東瞅西瞅，他雖然不主動說，但是只要眼光一粘上去超過十秒，李景逸就懂了，自覺的把少年拉過去。

路人有驚艷於李明月容貌的，但看他們裝束，便知道不是好惹的，於是只敢看上幾眼。

於是之後，李明月體驗了猜燈謎，套環等等一系列遊戲。

兩人終於順著人流擠到了渡口河邊，燈火照亮水面，波光粼粼，四處都是歡聲笑語，來來往往皆是行人。

那水面上飄滿了蓮花燈，順著水流輕輕流向遠方，燈火盈盈，李景逸望著李明月的側臉，少年輕輕的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願望，李景逸沒有看到，那蓮花燈順著水流慢慢的飄過去，與無數花燈匯聚在一起。

李景逸也寫下了自己的願望，將它輕輕的放入水中，那花燈底部卻似乎是破了個小口，它載著蠟燭，緩緩向前順著水流飄蕩，遊了不遠就慢慢的進了水，緩緩的沉了下去。

這彷彿是某種不好的預兆，李景逸愣了，還沒回過神來，他的手被少年忽的抓起：「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未沉的那盞燈，上面寫著四個字：「我要回家。」

沉了的那盞，寫的卻是：「要一輩子，一直和明月在一起。」

那些浮燈，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承載著那些願望，順著水流向遠方。

李景逸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心中不知為何有些說不清道不楚的滋味，他下意識的，緊緊的握住了李明月的手，沒有意識到自己用力氣稍微有些大了。

李明月轉頭，問道：「皇兄，怎麼了？」

李景逸回過神來，忙放鬆了力道：「嗯？沒什麼...」

兩人走在路上，人群卻突然一陣騷動，有人喊著，前面玉姑娘作秀了，人流突然往一個方向沖，李景逸的手一個沒拉住，李明月便看不到了，他被擠著，完全找不到十四歲少年還沒有長高的身影。

李景逸往邊上走了一段，直到躲開了人流，喊道：「飛鷹，你見到五皇弟了沒有。」那暗衛走到他面前，愣到：「二皇子，我剛才也沒看到五皇子，我得到的命令是保護您。」

李景逸心底有些慌亂，急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找人，如果五皇弟出了什麼事...我...」

暗衛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的去了，李景逸趕緊找了個相反的方向，一邊走一邊喊著李明月的名字。

......

那邊的李明月，被人流衝散之後就有些微愣，他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形，隨便找了個方向走了幾步，就被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手臂。

他愕然的回頭，一個人緊緊挨著他站著，面上帶著個白色的面具，身材高大，腰間懸一個品色上乘的青碧玉佩，佩一柄寶劍，帶著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在嘈雜的人聲中依舊如此清晰：「嗯？居然在這兒遇見你了。」

李明月微愣，卻看不清這人的臉：「你是？」

那人不回答，只道：「跟我過來。」

那人拉著他走到人流較少處，背後是繁燈如晝點亮沉沉的夜色，他揚手揭下面具，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俊美面容來，雙眉斜飛入鬢，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裡流光仿若星辰，薄唇微翹，勾起一抹喚醒了他某個記憶的笑容：「又見面了，小明月。」

那個名字，也終於被他想了起來。

「是你，季臨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