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自是沒有辦法拒絕的，拖著個步子不情不願的跟在將怨後面，走了半把個小時卻被帶到了個偏殿，那偏殿是廢了的冷宮，如今也沒人用了，蛛網蠶絲和弔死鬼似的都搭在了朽掉的木樑上。

辰妃一身素衣的端坐在那裡頭，慢條斯理的端著茶，倒也不嫌周圍一圈的霉味，那水靈靈的眼睛四周的轉悠讓她似乎失了年齡。

「娘娘還真是挑了個好地方。」許易看著指尖的抹上幾層厚灰：「把在下給作了都有地兒埋了，倒也不必讓人挑著個白布裝模作樣的攤在聖上面前。」

辰妃也不惱，細細的理了理她那雙白嫰嫰的縴手，「先生這麼快就知道這份大禮是小女送的了？」

許易毫無感情的冷笑了聲：「這需要想？在下簡直受寵若驚，下山得來的第一份大禮就是具浮青的屍體，如今這人送禮是越不搭規矩了，娘娘的意思是什麼還要在下細想麼？是在下若不歸了您，在下也直接那麼一躺算了是麼？」

辰妃咯咯笑著清脆，「先生看得透澈，不過小女還沒有這個膽，下人的命那不叫命，那就是個物件，不過碾在權貴的手裡，先生可比他們金貴著，先生若不見了，小女不就是罪過了麼……」

「停，」許易皺著眉止住了她，他向來一人千面，讓人猜不透只覺詭譎，辰妃一挑眉，皮笑肉不笑的瞧著這個布衣先生。

「娘娘，您都把在下擄來這兒了，何必再假惺惺的，娘娘不就是要在下一句話麼……」許易笑著瞧著辰妃，滲著陰冷冷的味兒，看得人周邊都涼了半截，「那在下先攤牌了，在下不願，抵死不願，娘娘自個兒想想，在下是有多不濟呢，有必要做一條妃子的狗嗎，狗也是分身份高低，認主子貴賤的。」

辰妃眉一橫，那憋在皮囊子下的氣全化成了眼角的幾絲細紋，剛剛端著的沉靜如水，呯的全散了，那瓷杯被摔得稀碎：「呸，將怨吶，是這茶澀得牙癢，還是那先生說話刺著我的耳了呢？

她精心造了四十多年的好模樣，竟被一個剛下了山的謀士給扯得七零八碎。

「先生吶先生，若你是個盯著錢財活的人，倒還能少受幾回苦，如今看來，先生，敬你這風骨我還得送你份大禮。」

許易倒還沒料到又有一齣戲等著他，也低估了這娘娘狠的程度，他沉著臉剛想跑，結果將怨一掌給劈了下來，許易面色蒼白但又得強裝鎮定：「娘娘是要強留了在下吶。」

「先生，不就是去地牢關個幾日麼，除了過了祭天典，讓皇上失了顏面也沒些別的壞處吧……」

「還真是謝謝娘娘這份大禮。」許易眉尖一挑，不屑得看著辰妃，辰妃正是被這眼神挑出了心間的那叢火。

「且等等，在這之前，我還為先生準備了一杯餞行酒。」辰妃壓著火氣，扯著嘴幹澀的假笑著拍了拍手：「將怨給先生上酒！」

將怨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去端的酒，來去幾乎是一晃神的功夫，她向來行蹤詭異，許易也難免心驚了些。

她端著個小小的木托，上邊放著杯小酒，許易皺著眉攏著袖縮在邊兒上，但眼下的境況他再神仙不也被錮住了？他只得不情不願的接過了酒，還湊近聞了聞，苦笑著說：「娘娘啊娘娘，這酒是泡了多少白花曼佗羅呢，您這不是成心要作踐在下的腦子麼？」

辰妃冷笑了聲：「先生的才謀又非我所用，我又非聖賢，留著個無用東西作個甚？如今先生這般模樣，還覺得自己有什麼選擇麼？」

「不得不喝？」許易盯著那杯酒作勢哀嘆著。

「不得不喝。」

「娘娘可知這是下下之策？」

「哪朝哪代爭權奪位不都是下下之策麼，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