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大典約莫還有三日，許易已經好久未見著影子。

李伯淵以為許易去蕭府休養幾日，開始倒沒在意，尋思去便去吧，也勞煩這先生多日了，便沒去擾他，如今一想，心頭有火，大典中的大小事務都落在了他手上，他是攢了多大的「福氣」。

他底下的小官們都成了一圈跳在鍋邊上跳腳的螞蟻，怨聲載道，整個禮部都罩了層灰雲，那雨點遲早會打下來。

李伯淵不得不提著他的步子前去蕭府取人。

那也不叫人，叫救命的藥。

「蕭公子可在？」李伯淵拉扯著嗓子，裡邊卡著一堵血似的滿口澀味。

空空庭院過了許久才有回聲，蕭寧同樣是滿臉喪衰著，拖著半身，垂死般的吊著口氣。

「尚書何事。」

「公子近來可安好？」

「太子在我這兒，」蕭寧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似乎連這個動作都是吃力的：「整宿整宿的鬧，我又跟著被累垮了，哦......先生呢，先生可是安好？曾許諾過他過幾日去瞧他眼，如今忙得都脫不了身，他可有責難？」

「啊？」李伯淵一聽此話，表情微微凝重與疑惑，一口氣憋在心中許久，腌了一口心氣才有膽量開口，他怯怯問道：「先生，不在蕭府？我已有幾日不見他了，才想著來蕭府把人討回去.....」

蕭寧一聽，凝眉直起了身，受了一身冷汗：「先生這些天都不在我的府里，怎麼？他不應該在禮部籌備大典嗎？」

李伯淵心下一沉，五肺六腑跟著心口肉堵到了喉嚨上，兩人在異常詭異的環境下默默了許久。　　

蕭寧不敢細想發生了什麼，在腦中將那日情形大致走了一遍，心下便有了數：「是辰妃。」

李伯淵一愣，恍神問道：「嗯？有辰妃何事？」

「先是擺計把太子在大典前弄得神魂不定，現如今又想扳倒先生，只有她了。」蕭寧的怒色潛在眼底，卻分外克制的抑住了，：「尚書，且要麻煩你件事情。」

「公子說。」

「我與先生明面上並無深交，如此前去叨擾陛下，只有莽撞，還是要勞煩尚書與陛下稟報此事，定要提到蕭朝雨才好，也難為六皇子，要受他母親的牽連。」蕭寧冷著臉，：「拜託，太子在這兒，我還脫不了身。」

李伯淵見蕭寧的憂心忡忡，又想這幾日他的確停歇不下，只得勸慰　「如今藏個人是難的，這年頭，誰有膽子設私獄，公子也別太過憂慮了。」

「我是怕先生會被藏到那吃人的地方，被傷了心神，」蕭寧哀嘆口氣，他從未這樣失神過，他本該風風火火的鬧一場，但凡塵的事如潮湧來，而他便是礁石，千瘡百孔，抽去了他的力氣：「我竟護不了他周全.....」

李伯淵不解其中深意，他極少涉世，小半生趨避於用一個狀元換來的官銜上，他是塵世中的一粒，平凡怯懦又有善意的一個，李伯淵躊躇的想去再與眼前這個愁眉不展的少年說個幾句，話停在嘴邊還沒出去，卻先是後院有了動靜，騷亂一陣，清風紅著眼跑了過來：「太子跳進了池裡，公子吶！他莫不是得了失心瘋，秦晨都被他捎進去了！」

蕭寧向李伯淵抱歉的笑了笑，這個少年從不會這樣做，可如今無力刻在他的眉眼間，星光去了色，被迫在俗世的渾水裡嗆了一口臟。

「拜託尚書了，護先生周全。」蕭寧握住了李伯淵的手，他最後的力氣與堅定都給了他：「千萬別忘了。」

門開了半晌，又掩了去，鳥本在枝椏間，風吹動，它便匆忙展去，白翅一喇，一個瞬影刻在大白的雲影中，從此便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