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狡童
小說: 論謀 作者:怕鹤 字數:2049 更新時間:2021-06-29 21:21:53
許易在獄中,只對著一扇鐵窗的晨起晨落,算出明日便是大典,而之前的獄卒再未出現過,也沒有接班的再來,餓了一天,他卻越發清醒,但是身體還是太虛弱,藥勁過後,傷口開始發炎,明明是皮肉滾燙,但心同墜入冰下,一再用勁便暈了過去。
一醒來第一眼見的卻是穿著宮女衣服的秦晨正焦急的看著他,他驚了片刻,又誤以為是眼花,吃力的起身靠牆清醒了半會兒。
「先生,你怎麼如此.....」
「此話在下還想問公子,公子如何尋到此地?」許易吃力的說著,忍不住胸口一堵悶氣咳了兩聲。但是他心中一盤算,自也猜出何事發生,怕是那缺腦貨色去了沉雍閣,喝多鬧了場,沈溫必定看出了蹊蹺。
「是那個死肉給堆的獄卒來沉雍閣擾了沈公子的台,我們教訓他的時候看到了辰妃私獄的令牌,心下便奇怪了,於是我一路扮上宮女的樣子找著這兒。」
「那人現在怎樣了?」
「先生放心,處理妥當了,先生你身上這些傷口都是那畜牲惹出來的?」秦晨見許易一身血痕,不禁膽寒。
「哈,倒也不必如此辱他,是在下自己弄的,如今似乎有些炎症了,也不礙事,」許易咳了一聲,輕描淡寫的帶過了,卻聽得秦晨一身冷汗,許易繼續說道:「禮部的天祭大典準備的如何了?此典才是大事,如若此典握於在下手中,便可動辰妃根本。」
「蕭寧瞧您不見了,人都快瘋了,但太子精神還是有點不行,他脫不開身,便讓李尚書直接上書陛下,如今先生失蹤,全朝皆知。」
「蕭公子此舉甚好,為在下的下一步棋鋪了路,此事在下必要弄個滿朝皆知的,不在乎早晚。」
「先生,我現在便帶你走。」秦晨上前抱他,被他一把推開。
「秦公子,開典時再讓沈公子來接我。」許易捂著傷,卻朝秦晨笑著,那個笑秦晨見過,就在許易入宮之際,那難得掃去陰霾的笑可窺見他意氣勃發的少年時,可他為何在如此境地也可笑得這般好看。
「可先生,你都傷成這樣了,你同我走吧,不要再顧了。」
「在下便是要如此一步一步爬到聖上面前,讓他看到我生不如死,」許易將亂髮整於耳後,幽黑的眼中淬出了冷光:「在下從不會白白做一回苦主。」
秦晨被他給嚇住了,一時結舌,此刻許易又換了副面容,眉眼間刻上了愁情與苦楚,衣襟上血跡在訴說這個先生在此相之下更深沉的內在,他在歲月里慢慢滋生的長情或是有意用此去掩埋的曾經。
秦晨心如細絲,一眼便瞧出他神情的意思,他從來便以溫雅書生示人,心謀算計皆埋於皮底,但無論如何又同利刃藏鋒,只用一側劍面便鋒芒外露。
秦晨自詡二十年游離人間,卻從心底不愛這個俗世,歡色也從他掌間流過也不過是件人人可做的風流之事,他聞得,見得的事物便在心間清明如鏡,他看到的是人慾醉在人間泥潭裡,可他從來無法想像過先生這般人物。
他該怎樣,如若不在孤山上,不活於世人口中,他是否也同芸芸眾生一樣,活得有七情六慾,而非是陽春白雪,神仙有神仙的苦楚,也自有神仙擔得起,可先生是凡人,生生挨了這記,連七情六慾都給擰碎了。
秦晨起身,本要抬步離去卻又想到什麼似的停在微敞的牢門旁: 「先生,我明日來見你,你可要好生照顧自己,若死了,我們又如何活著。」
許易幹笑兩聲,捂著胸口輕聲說道:「公子是活得透徹的,也自然會好好活著,只怕如今得要靠公子穩住蕭公子了,是段辛苦日子。」
「先生,這是自然了,你便放心的將他交我一陣。」秦晨沖他一笑,頸肩卻僵硬成一條線,無法彎折。
「公子,保重了。」
「先生,保重。」秦晨擔心地看了他幾眼,遲遲不肯離開,許易只好抬手驅他:「在下無事,公子走吧,記得開典那日一定要沈公子來。」
許易看著秦晨離去的身影,蒼白的臉上光影輪翻流過,他內心深處有股暗潮,自入長安來從未息過,他自知要保證太子安全上位,最大的敵人是辰妃,又或是辰妃身後的某支勢力,辰妃在蕭朝雨身後同一株毒草,她的狠絕讓他忌憚。
入山前,他與白桑姑娘已是摯友,白桑雖不入朝政,但劉府也算是流傳百年,以酒聞名。雖然一向低調行事,朝中權貴、世家公子也總是擋也擋不住的聞名而至。後他入山避世,巧娘便會托白桑之命將朝中之事記入冊中,再擇日上山傳達於他。
權臣沾上點酒,一張嘴什麼都敢往外蹦,所說之事皆為深入朝權之事。他也同秦晨保持書信往來,對辰妃的第一個印象便來自秦晨,當時書信便僅記了一件事:當時辰妃生下一女,一個月大的時候無故死於了皇後寢宮之外,樣子奇慘,連骨皮都分了開,辰妃在皇後寢宮外跪了三天三夜,皇後也因此事被皇帝逐漸冷落,甚至若不看在蕭家臉上差點被廢,也因此事皇後失去了對後宮的興趣,也不再管後宮之事,後宮大權開始流失到了辰妃手上。
但白桑那裡又有消息,說是有次刑部主司喝多了酒,便說出這件事情他知曉一星半點。公主出事那晚他正有急報參聖,隻身路經皇後寢宮,見辰妃內侍鬼鬼祟祟的抱著小公主路過皇後的寢宮,可參聖為重他便不多停留,便匆匆離去,如今細想不由的脊背發涼。後聽說那刑部主司死於非命,此話便不了了之。
想到此處,他不禁握拳,如若辰妃謀害親女嫁禍皇後,那天底下什麼卑劣之事她做不到?
他如今能活著也不過憑藉陛下的倚重,辰妃才不敢動他性命只敢放暗箭,自以為只要用藥傷了他腦子讓他缺席大典便可折損太子顏面,可許易比她更狠,他本非惜命之人,如今還不如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