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鏡傷勢好的很慢，精神狀態卻恢復的很快。

這是黎羽照顧他的第三十天。

因為還不能說話，他就抓著黎羽的手，一筆一畫的把字寫在手掌心。

「鏡，你的名字嗎？」

黎羽看過大綱，自然知道他叫什麼，攻叫什麼，此刻耐著性子配合著問了一句。

里鏡點了點頭，含著些希冀看著黎羽。

「很好聽。」

黎羽知道他的意思，便也自我介紹一番，「我叫黎羽，黎明的黎，羽翼的羽，朋友喜歡喊我阿羽，嗯……你可以叫我羽哥。」說著露出一個笑來。

里鏡張口似乎想跟著念，但聲帶還沒恢復，

玉白山的結界似是鬆動了一瞬，有所感受的黎羽往外瞥去，又被裡鏡拉回注意力，低頭見里鏡用臉頰在自己的手臂上蹭了蹭。

這是鳥妖表達友好的方式？

「阿鏡真乖，再休養一段日子，傷勢便可癒合個大半，喉嚨到時便可出聲了。」安撫地揉揉他的腦袋，又撓撓他的發梢。

他舒服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伸手抱住黎羽的腰肢，將自己埋得更近一些。

只要是和這個人，無論是親近，還是被親近，都好舒服。

哄到里鏡睡下，黎羽才能把發酸的手臂抽回來。

不是錯覺，現在他真的能感覺到結界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波動。

有人闖進來了——這個感知幾乎讓整座山的妖怪都沸騰起來。

他里三層外三層地給里鏡蓋好，然後理了理袖子走到洞口。

已近黃昏，天幕低垂，漫山遍野的銀白雪色。幾乎所有的痕跡，都被這片白茫茫所掩蓋。

玉白山在上古是片戰場，死很多人的那種。

最嚴重的一次，屍體堆疊如山，腐肉匯流成河，草皮土壤都被染成深色。也不知那靈草是吸收天地精華，還是吸食屍骨魂魄而生的。它養出滿山的青翠植物，松竹連綿不絕，同時也包庇窮凶極惡的妖獸，不入輪迴萬年不散的幽怨魂靈。

他怕去的晚些主角攻嗝屁，就直接往下跳。

老鹿精畢竟是妖修，一些小法術還是會的。他就憑藉身體中的記憶，再循著空氣中隱約的味道，御風而去。

……

漫天飛舞的雪花飛卷在頭上，手上，化成水融開，徹骨的寒意湧進皮孔，凍僵血液再連著骨髓五臟六腑一併碎裂。

緊跟著他的妖獸睜開血盆大口，腥臭的涎.液滴下，嘶吼聲如雷鳴般響徹。

他勉強躲開攻擊，又被從側面襲來的另一隻咬住小腿， 再也支撐不住地倒在雪地，然後被拖著行了彎彎曲曲的一路。

腦海嗡嗡作響。

會死吧。

回不去了，師門。

也不知屍體會分成幾塊。

紛揚的雪花仍在下，埋住眼口鼻。心臟破碎的疼痛。除了雪花，咀嚼撕裂聲以外，什麼都沒有。

手指用力展開又伸直，指間抓住的，儘是虛無。

太痛苦了……

誰來……誰來幫幫我。

就是給我解脫也好。

死寂。

一陣又一陣的黑暗襲來，無法呼吸，強烈的窒息感，意識急速下沉，直至泯滅的前一瞬，才恍恍惚惚地聽到——劍劃破空氣的尖銳聲響。

瞳孔呲咧的疼痛，眼前都是星星點點，儘管如此，他還是努力地睜大眼睛。

劍影亮起，劍氣暴亂勢如破竹斬落一隻又一隻，一群又一群的可怖妖獸。 濺了滿身血跡的男人甩落劍刃上的污濁肉塊，然後望著他，牽扯出一個笑。

血落在雪地上。

明明輕不可聞，他卻覺得隨著那腳步聲，一下一下地踩在他的心尖上。

「滴答——」

停在他面前的男人，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污穢痕跡，然後緩緩地伸出手。

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皮膚下的蒼藍色血管明顯得彷彿快淌出來，看起來就像是優雅完美，難得一見的藝術品。

在這樣一個黑暗封閉的山裡，妖精鬼怪縱橫，絕望恐懼滋生，宛若置身深淵。

唯有眼前這人是真切，騰空御風，為他而來，連血腥都無法沾染到半分，彷彿是無數次夢見的壁上仙客，畫中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