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山雪(6)改
小說: 深情男配在線崩劇本 作者:0000FF 字數:4931 更新時間:2021-06-29 05:30:12
毫無把柄。
牧遙影之前聽聞,觀境玄鳥雌雄共體,知曉未來和過去;還擅長分身幻術,製造幻境讓獵物不知置身境里還是境外,不知不覺中進行捕殺。
是上古時期的神鳥,可惜轉世出了差錯,錯附某支族。那支族體弱,連半縷神識都承受不住,後來妖丹又被人生挖出,命不久矣。
他只是聽聞,從未見過。
觀境玄鳥通體金紅,花紋繁雜。被附身的支族身上,也只有頭頂的一簇是紅色的。
脆弱的白,唯有一點紅。
眼前這隻,到底是不是呢?
姑且不想這些。既然都可以製造出分身,為什麼還總病懨懨的縮在前輩懷裡?
為什麼把他引出來,想置他於死地?明明無冤無仇。
他突然想到初見時對方高高揚起的下顎,艷麗而淬著寒芒的笑。
溫順和柔弱只是假象,掩飾摻雜的其他成分。
警告,攻擊性?
嫉妒,佔有欲?
想到後一種他差些失笑,他們這樣竟像後院爭寵的婦人。
滾了滿身的雪,最後跌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婁筐摔得粉碎,皮膚磨得血肉模糊,手鐲自然也碎了。
意識跌入黑暗時,他又聽到耳邊戰馬嘶鳴的聲音。
他又來到了上古時代,不變的背景。他夢裡的身份,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這是他時常夢到的。
師父死前還在告誡,這或是前世未了,執念未斷,切莫跌入心魔幻境。
他聽從勸告,從來只當是場夢境。他只需活好今生便可。
只這次不復以往的隻手遮天,叱吒風雲,「他」還未成長起來,在一次突襲中受了傷,同現實里的他一樣陷入困境,然後有隻手伸來——
他又想起自己剛入山,被妖獸圍追窘困絕望之際,刀光劍影後拉起他的溫熱雙手。
「遙影。」
「遙影,醒醒。」
他睜開眼睛,渙散的目光緩緩地聚焦。
被打破的手鐲湧出白煙,輕輕柔柔地籠罩住他。男人自繚繞煙霧裡出現,五官輪廓漸漸明晰,與夢境里的救「他」的那人相重合。
眼下他靠在男人懷裡,而男人的額頭對著他的額頭,為他測著額溫。
雪落在烏檀似的鬢髮上。
山色與雪色之間,唯有男人的發色黑的出奇,以及他淺色的眼瞳,如朗朗明月驚艷時光,又溫柔的不可思議。
「打擾前輩了,我只是不小心跌落。」
他咬咬牙要站起來,腿一軟眼看又要摔了,被黎羽穩穩噹噹地接進懷裡。
「好,現在先別動。」
黎羽壓住他的手腳,然後抬起他的下巴,看到一道橫穿脖子與肩膀的傷痕,為了應急直接附唇上去,然後撩開他的衣袍,依次處理胸膛,手腕和大腿上的傷痕。
溫熱濡濕的觸感。
牧遙影感覺自己的兩頰迅速滾燙,不得已側過頭去。
近乎麻木的傷口感受到溫熱,隨後便不痛了。
前輩的唾液和血液里大概是有著什麼的,簡直就是活藥人,如果出現在外界,說不定會比那支族還凄慘。
前輩需要被保護起來。
他會保護好前輩的,恍惚間他這樣想到。
「不用強行忍著,痛了說了便是,我不會不管不顧的。」
被廢去修為的他和凡人無異,黎羽以為他無法抵禦寒氣,顫抖得厲害,便將皮裘白毛披風解下來蓋了過去。
他抓住披風毛絨的邊緣,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
這樣親昵的距離使得前輩身上的木香愈發濃郁,甚至到一種險惡的,無孔不入的地步,叫他頭暈腦脹。
那雙白玉似的手臂卻環過他的胸膛,使得兩人貼的更得更近。
「靠近些,不會冷。」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龐一直在發熱,卻不料現在連著耳尖都滾燙。他不知如何掩飾,只好將半邊臉埋進披風裡。
黎羽瞥見婁筐的碎片,裡面裝著的花草已經摔的根莖斷裂。又抬頭望瞭望四周,堆滿冰雪的崖邊,石縫裡還伸出幾枝嫩芽。
「這是千年鳴靈花,開在這種時節,花期短暫,遇上了也是緣分。」
他提氣掃去,氣風將其連根帶株的整根卷落,「枝葉可做藥,有助疏通經絡,提升修為。」
「對於現在的你,自然是再適合不過了。」
緊接著又采來幾棵藥草,還攜著冰雪,俏生生的縮在掌心。
「百年尤波須,可以鞏固根基。」
「百年賴安絲根,很奇怪的名字,不過是治療內傷的上好藥材。」
「千年綠真花,對人類來說沒有什麼作用,可供給靈獸提升修為。」
「千年尾蓮翠藤。」
因為卡著冰石縫隙里成長,黎羽把整塊冰都給碎開。
藤蔓細長彎彎曲曲,黎羽只取了其上最綠的一點尖端,「頂端可泡藥,其餘部分多刺且有劇毒,已經若是遇見定需多加小心。」
他淺色的眼瞳淡淡瞥了瞥剛採下的藤藤草草,「這些勉強可以入眼,都收下吧。」
光憑感覺,牧遙影便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豐富靈力。
「不想要?」黎羽有些惋惜地揚了揚手,「那就都扔掉好了。」
「怎麼可能,在下何德何能……」牧遙影接住藥草,來不及把話說完,又見黎羽往前走幾步,運劍一掃,直接將上方石崖上的一個隱蔽的巢窩給端了下來。
那是一窩還未睜眼的靈鳥,「六品上階冰菱鳥,幼崽,可以煉藥也可作靈獸,養至成年可與人類元嬰期修士一爭長短,想必能為你日後行走江湖助力。」
「前輩不必!恕晚輩天資愚笨,一株百年靈草就需花三個月煉化。前輩大恩在下早已銘記於心,日後若有造化,必定沒齒難忘。」抱著一堆藥草的牧遙影猛的跪下,忍不住咳出一口淤血。
黎羽手裡似是在控訴的小靈鳥發出幾聲顫抖的「喳」,似是在附和。
出自修仙大宗的他,並不是沒見過這樣的東西,品階更高的都有,只是那些都是有前提的——作為天資最高的弟子,片刻不歇的修鍊,那麼,享受最豐富的資源是理所當然的。
可如今一身修為皆廢,還拿著藥草的他,突然有些惶恐。明明什麼都沒做,卻把所有好的東西都捧了上來。
身後有股輕柔的力風,將他從地上托起。
他見黎羽將那窩和他一樣驚恐的幼鳥安了回去,「也是。」隨後轉頭對他露出笑來,「但不用拘謹,山裡還有很多。整座山都是我的,需要什麼都和我說。」
綻出的笑意,讓男人染上奇特的味道。
……
山洞前的一段路,地上還趴著個身影。
黎羽剛才在給里鏡講故事,玉碎了直接傳送到牧遙影那邊。
雖去的匆忙,但這回說了有事出去很快回來。這孩子看著挺聽話,實際咋就這麼不聽話呢。但無論如何,劇本里老鹿精都是絕對偏向里鏡的,所以他徑直向里鏡走去,拉起來問怎麼了,想想對方不能言語,就左手右手各抱一個,直接回去了。
自己也禁不住感嘆,老鹿精太難了,這是麒麟臂吧。
山洞內。
撥弄幾下柴木,火星冒氣,剛熄滅的火重又燃起。
火光搖曳跳動,映照在牧遙影失了血色的臉上。
柔和溫暖的光線,將蒼白的五官染上一些生機。
他的眼瞳幹凈而幽曠,安靜地注視著此時此刻的前輩。
里鏡很快就醒了,在黎羽看不見的角度,望向牧遙影的眼底滿是陰霾。
黎羽走去拿藥。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現世撿的貓,長的討喜就是黏人,一天24小時都恨不得跟住他,還纏著他要他哄。就是他上廁所也要在門外「喵喵」叫著,敲門表示「為什麼要關著我!本喵也要進去!」身體還跟他一樣不好,時不時就生病。
一方面厭煩,另一方面沒有精力,他只好把貓抱給朋友養了。
他並沒有打算養寵物,見它生病流浪在外只是不忍,帶它去醫院檢查只是順手。
藥物在一定程度上麻木了他的情緒,使他不會大喜大怒,但本質上,他還是個寡情的人,只是很多時候不會表現出來,讓別人誤以為他溫柔親和,很有耐心。
或許他更適合演戲?放到劇本中扮演各種深情男配。
送貓的時候,它彷彿知道自己被拋棄了,叫的很凄慘,那雙漂亮的蔚藍色眼睛裡都有水光亮起,可他還是起身走了,連摸摸它的頭都沒有。
他躺在病床的時候想著,如果以後病好了就養機器貓吧,多懂事多能幹啊。結果病好是好了,人突然沒了。
這下啥也不用考慮了,他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
猶記得朋友發給他的最後一條簡訊:「羽哥,禾禾好想你,等你好點了我們就來看你,咱哥倆出去吃頓好的。」
禾禾是朋友取的名字,黎羽沒給它取名呢,只是叫著「咪咪」,所有貓通用的名字。
收到簡訊時他已經好了大半,卻只覺煩,不過對這個「以後」尚有期待,可惜再也沒等著。
思緒回到眼前,黎羽有些頭疼。
牧遙影傷勢也不輕,還是站了起來,「在下懂得些藥理,願為前輩分憂。」
「嗯,這次就你來吧。」
里鏡不敢置信地抬頭。
牧遙影幫他把繃帶拆下來,看到四肢上深可入骨的傷口,皺了皺眉,隨後要去看胸膛那處傷疤。
「啪」的一聲,揚過去的手精準落在牧遙影臉上。
黎羽走到洞穴l口,環視一圈。終於在角落看到塊突出的利石,上面還沾著血跡。
摔到這了?這個位置還挺刁鑽的。
黎羽摩挲著下巴,突然聽到清脆的聲響,轉身就看到牧遙影臉被打的偏向一側。
黎羽傻了。
等等,這是你未來老公啊!
里鏡甩開牧遙影,搖搖晃晃地就往黎羽這邊走。
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其實這次的傷口並不嚴重,但牧遙影磨的草藥也不見效果。
牧遙影跟了過來,「對不起……前輩,是我醫術不精,給您和阿鏡添麻煩了。」
黎羽看看牧遙影,又看看里鏡。
他再三回想了劇情,差點就以為自己來到了什麼綠茶上位欺負老實人之類亂七八糟的劇本。
「無事。」
就是有點頭暈,最近為兩位病患放血放的有點頻繁,略微等緩過神了他才替里鏡換藥。
他總忍不住憶起現世的生活。
他小時候也總哭,哭著哭著突然領悟:配合治療少作死也能挺過來。
在醫院看到別人受點外傷就痛死痛活,妹子不說,就他們而言,大家都是男子漢,總不能你長的漂亮我就把你當成姑娘對待吧。
最多把你當成小朋友,然而小男孩到底不是小女孩,再疼再嬌氣哭成這樣,像什麼話。
這些都是他內心的想法,他一句話都不會和里鏡說。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是牧遙影在照顧里鏡。
黎羽很忙,他要找藥材,就是為最後鬼畜結局準備的材料啦。
主角攻受間的暗潮湧動他還是沒有察覺到,還讓兩個人獨處。
里鏡:……
牧遙影的傷已經好個大概了,里鏡卻還是沒有,看起來更加虛弱。
在為里鏡換藥時,牧遙影手一頓,用指腹夾住從斜里飛來的刀片。
很普通的葉片,是從前輩找來的藥草上掐下來的,因為有靈力加持此刻鋒利無比,直指他的眉心。
「為什麼對我殺意這麼重?我們明明沒有任何恩怨。」
他慢慢地把葉片掐碎,殷紅的血絲順著手掌流下來。
「因為前輩?」
他自高而下望著里鏡病弱的樣子,血滴答滴答砸在那張蒼白的小臉上,「前輩救了我,這份恩情我會銘記一輩子。我不會傷害他,但是對你不一定。」
里鏡扶著床沿慢慢地站起來,額間的紅紋顯現了出來。
牧遙影看著他,果不其然沒站穩就摔了。
「你是觀鏡玄鳥吧。上古神鳥轉世有靈力加持,雖說妖丹被挖出,但有先天靈力附著,也不至於這樣奄奄一息。」
「除非你像上次那樣製造幻境,透支靈力。」
牧遙影說著說著笑了,「我一直都受心魔困擾,前世未了,變成今生的劫難。你能看到幻境嗎?你當時如果再誘導幾句,我就會徹底迷失在幻境里了。可是你只想摔死我,而前輩又救下我了。」
「太可惜了。」
即使是生氣,他還是那張溫潤如玉的君子面。
只當他疲憊地閉上眼,身邊就有縷縷黑氣縈繞。
自遇到前輩以來,心魔越來越嚴重了,
他好幾天沒合眼了,一放鬆就會跌入心魔幻境。
師父說的沒錯,心魔未解,修真不慎便會走火入魔,身死道散,眼下唯一解救的方法就是找到靈物。
可前輩不在,他不知求助於誰。
他又去了趟後山。
這次沒有里鏡的誘導,但也沒有前輩的庇護,他只走了幾步就察覺不對勁,便又退了回來。
很多東西都在跟著他。
整座山的妖精鬼怪都憎惡著他,那股滔天的恨意,兜不住便整個的破開。
耳邊又響起嘶鳴聲,心魔幻境再一次出現了。
幻境總是和前輩有關。
這次幻境中的「他」遇到一個和前輩外貌相似的大妖。
大妖雖是大妖,但化的人形還尚年幼。
「你醒啦,是我救了你,你叫我阿羽便可,我朋友都喜歡這麼叫我。你真好看啊,我好喜歡你呀!你如果認我做道侶,你就送你出去。」
捧著兩頰靜靜等待,卻沒收到答覆的大妖,還是笑著為「他」解開身上所有的束l縛。
大妖軟軟笑道:「罷了,你就算不願意,我也會送你出去的。作為報酬,就讓我跟著你吧。」
他的心跳突兀漏了一拍。可他也知道,那其實不是前輩,只是長得實在相似。
前輩不會這麼那樣甜軟嬌笑的,前輩永遠是清清冷冷的,天邊的朗月。
但觸及到的肌膚,卻是溫熱的。
「前輩」伸出的舌尖不再是為他處理傷口,而是在舔舐……
是心魔。
心魔會這麼真實嗎?
他突然明白世人皆畏心魔的緣由。
修道之路艱難險阻,心魔會化作地位,名利,秘籍動搖人心。
師父說,他的心魔不同於其他人的,來的奇怪,是前世未了所致的劫數。
他猜測,大概是前世的他罪大極惡。但他從未放在眼裡,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他沒有必要在意千萬年前的事情。
可他的心魔,忽然化作前輩的樣子來蠱惑他。
真是卑劣。
他選擇修習劍道,而幻境中的「他」修的是無情道。
何為無情?
斬斷一切姻緣因果,無喜無怒無哀無樂無驚無傷無懼。
那化成大妖模樣的心魔,便是修行途中的障礙。
你境界不穩,心神劇盪,如何求得真道?天道這般問「他」。
滿天山雪飛揚,心魔居然化作大妖的模樣捂著他的手,「你的手好冷啊,你們人類修真也太辛苦了,不像我們……」
而「他」終於睜開眼,一劍刺穿了「心魔」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