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杞醒來時只覺得胸口微微發疼，他眯著眸子看向眼前的一小方暗紅色的頂棚，後知後覺發現他躺在自己安排好的那間小宅子里。

顧杞揪著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

還算順利，丁乙雖然回來的晚了些，可也算及時跟楚之離匯合了。只是沒想到這本是用來藏身歇腳的宅子，成了養傷的。

身旁傳來細微的叮噹聲響，顧杞開口想要喊人，卻只在胸腔中發出了嗬嗬的聲響。丁乙聞聲趕來，端著個小茶杯撲通一聲跪在顧杞身邊。「莊主！您醒了，屬下不力，讓您受罪了！」

顧杞喝了兩口水，總算將這口氣順了過來，他幾個字一喘，卻固執的不肯閉嘴。「楚…楚之離，他……」

「楚宮主沒事。」丁乙連忙接過話來，「受了點皮外傷，已經包紮過了。只是昨晚一夜都在給您輸內力，這才剛去歇一會。」

顧杞皺起了眉，剛想開口，又被丁乙搶先。「勸不住。您這是第二次救他性命了，楚宮主內力雄厚，武功也高，他心裡有數。」

顧杞這才稍稍放心一點，一閉眼又昏睡過去。

這一睡就到了傍晚，還是覺得肚子餓才醒的，睜眼便看著楚之離斜靠著床柱，臉色有些發青。

「阿離……？」顧杞一開口就知道楚之離必定又給自己輸內力了，內傷不好養，早上醒那一會，他估麼著自己是傷了肺，聲音嘶啞又喘不上氣來，晚上卻覺得通體舒暢，除了胸口發疼發悶，竟也沒多難受。「不許胡來。」

楚之離被嚇了一跳，接著驚喜似的跳了起來，趕忙湊近顧杞。「你醒了？丁乙說你早上醒了一會兒，我沒趕上，可遺憾的不行。幸好我晚上一直守著，否則又要錯過了。」

顧杞彎彎唇角，心情跟著楚之離的情緒也一起變好了些。

「一醒來就說我，我還沒說你呢。」楚之離又靠回床柱子上，翹了二郎腿，顯然有點倦意，「沒招呼一聲就往裡沖，可嚇死我了。要不是看你的眼神，我根本沒想起來那蕭——就算想起來了也不能亂用，你以一敵十，根本就是找死……」

「我信你。」顧杞的聲音還有些嘶啞，他說話很輕，很慢，卻一下子打斷了楚之離的喋喋不休。

他又說了一次，「我信你。」

顧杞說話費力氣，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他那一向深不見底的眸子變得溫和清亮，彎彎的，好似透露出無限的信任……與喜愛。

屋子裡的氣氛無端染上一份曖昧，兩個人都沒說話，卻一高一矮的望著彼此。楚之離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他重重吞咽了一次，連帶著那些數落，擔憂和喜悅的話語通通吞進了肚子里。他聽到自己問，「為什麼？」

顧杞不解，「什麼為什麼……因為你是鍾離宮的宮主，我信你武功…」

楚之離做了個手勢阻止顧杞，他有些為難，或是難為情，但還是把憋在心裡許久的話問了出來，「為什麼救我……兩次。」

顧杞不說話了，他想說自己沒救他，只是身在其中，自救而已。可事實好像又不僅僅是這樣，他抬頭瞟過楚之離的眼，那雙眸子黝黑迷人，只讓顧杞深陷其中，「因為我師父讓我把你帶回去。」他說。

「就因為這個？」楚之離的指尖抖了抖，不自覺的一下一下敲著床板。

顧杞又不說話了，他躺在床上，那床板一下下的敲擊聲好像敲在他的心上，楚之離細長的指尖雪白而纖細，這雙手，跟他原來的最是像。

「就因為這個，你捨命救我？」楚之離卻不肯退讓，他總覺得顧杞對他……也有那麼一點點，也許有很多。可顧杞不肯面對，不肯承認，顧杞也許有他的苦衷。可楚之離不想等了，他想吻他，從昨夜開始，一刻不停。

顧杞緊緊盯著他的指尖，心裡百轉卻不得其解。他這一生都不曾握在自己手中，可沒想到自己的終點卻是這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人，那為什麼不享受片刻的歡愉？如果一定要彼此傷害，那不如先痛痛快快的表達，熱烈的喜歡，享受。

「不是。」顧杞終於回答了。他垂下了目光，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驚天動地的東西，他有點迷茫，又很開心。

楚之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顧杞微涼的細指被他滾燙的掌心包圍著，似乎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你知道我是楚海塵。」楚之離說得是肯定句，於是顧杞點了點頭。

「那你肯定知道……」楚之離頓了一下，顧杞竟覺得他這會是有點緊張，「那你一定知道楚海塵好男風。」

顧杞也變得緊張了，他大病未愈，突然劇烈的咳了起來，咳得整個人都躬起了身子，卻沒放開楚之離的手。

「小心些！」楚之離被打斷了也沒生氣，反而擔憂的站起身，替他順了順背。

顧杞喘了幾口氣，又躺回床上，拚命忍住咳得慾望。「沒事。」

楚之離卻猶豫了，他又給顧杞遞了杯水，看著他喝下，而後準備起身離開。「先睡吧，明早我再來。」

「阿離。」顧杞卻倏地攥住了他的衣擺，「……我也是。」

「什麼……？」

「男風。」顧杞跟楚之離相反，臨到關頭反而冷靜了很多，「我也是。」

楚之離就像一團火，嘩的一下子燒了起來。他單肘撐在顧杞的耳旁，重重地發出咚的一聲，自己卻根本無暇顧及。他鉗住顧杞的下頜，就那麼吻了上去。顧杞的唇跟他想像中的一模一樣，幹燥卻柔軟，慌亂的不知所措，任君採擷。和他平靜而運籌帷幄的外表截然相反，這讓楚之離更加興奮，又疼惜。

顧杞抬手攀上他的脖頸，這更方便他撬開顧杞的貝齒，舌尖探索著柔軟口腔，又跟顧杞的軟舌相纏，扯出一絲銀線。他能聽到顧杞漸漸變粗的喘息，直到身下人討饒似的捏了捏他的後頸，楚之離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我喜歡你，顧杞。」楚之離的眼中好似裝著萬千星辰，卻只看著顧杞，也只容納得下顧杞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