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離本想留下來照顧顧杞，卻硬是被顧杞叫了回去。他知道丁乙在門口等了很久，似乎有什麼事要跟顧杞交代。兩個人剛在一起……楚之離甚至都不知道這算不算在一起，他好像只是表白，並沒有問顧杞願不願意給他做宮主夫人……總之剛在一起，好像也沒到可以互相知根知底的程度。

楚之離有點混亂，稀里糊塗的就應了顧杞，回自己屋子裡休息。他整個人還處於興奮的狀態之中，根本不見困意，幹脆盤腿靜坐在塌上，準備用一整晚的時間突破凌空劈波第八重。顧杞現在是他的人了，楚之離忍不住想，以後要護好了才是，可不能讓他再受傷。

顧杞這廂卻是沉默的看著丁乙。丁乙算是他的心腹，聽到顧杞同他說……

「莊主三思啊！」丁乙忍不住張口，撲通一聲跪下來重重磕頭，「您不能和他在一起!絕對不可以。」

「什麼時候輪到你跟我說可以不可以了。」顧杞斜靠在床頭，移開了目光。

丁乙咚的一聲又磕了個頭，聲音都要顫抖了，「莊主，十幾年了，我們好不容易博了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您還想再回青衣庄的煉獄之中麼？！」

「自然是不回去了。」顧杞深吸一口氣，抬手示意丁乙起來，「你還不明白麼。自下了這個決定，我便是與青衣庄一刀兩斷了，我這個傀儡莊主做的也夠久了，不想再任人擺布。」

「可那人不會饒了您的！！還有……您的師父，還有青衣莊上下，還有救命……」

「屁的救命之恩。」顧杞輕嗤一聲，打斷了丁乙不成句的驚呼，「兒時救我，不過是讓我當一條狗，說不定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戲。而我現在肯出面，也是因為我心已死。」顧杞聲音稍頓，突然笑了起來，「可他們騙我。丁乙，多好啊。他們騙了我。」

「莊主。」丁乙自知勸不動，卻還想再一試，顧杞這根本是把自己往死里推，還嫌受的苦不夠多？

「我明白。」顧杞卻平靜的低頭看向丁乙的眼，「你跟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我是什麼樣子，你還不知道麼。苟且偷生的活，比不上短暫快樂的死。」

翌日清晨，楚之離覺得渾身舒爽，心情好似乎練功也變得容易了許多。他緩慢合掌，感受著兩個多月前那些混亂的氣息順著筋脈緩緩流淌，讓他整個身子都暖了起來。

楚之離跳下床，丁乙卻忽然在外面喊著顧杞讓他去見一面。楚之離只好手忙腳亂的擦了擦臉，又把短衫換下，穿了顧杞喜歡的那身黑金長襖，再以湛藍色的布條束髮。

楚之離自覺地風流倜儻無人可比，大步流星走進顧杞的房間，後者卻靠著床頭沉思，壓根兒沒看他一眼。

楚之離便放慢了腳步，突然俯身自後攬住顧杞的肩膀親了口唇角。「早。」他帶了份笑意，坐在顧杞身側。

顧杞這才回神，被他明耀的笑晃了眼，不由自主彎了唇角。「先吃飯吧。」他揚頜沖著桌子努了努，上面是顧杞心心念念的醬牛肉。切成了薄片，滿滿一大盤。這表明了心跡後就是不一樣，楚之離也不嫌顧杞磨磨唧唧吃得太精緻了，他先把顧杞的那一小碗鹹菜瘦肉粥遞了過去，又覺得他病重吃得太素，連夾了幾片牛肉進去。

顧杞靠在床邊端著碗，小口小口的喝粥。楚之離則是西里呼嚕的吃了碗手擀麵，蓋著醬牛肉，總算滿足了他的胃。

顧杞又走神了，他看著楚之離執筷，又低頭喝麵湯，突然就什麼也不想說了。他就想在這小院子里，寫寫字兒拿出去賣，或是上街耍個把式，賺點吃飯錢。

「怎麼了？」楚之離吃飽喝足，將顧杞手裡的空碗收了回去，他看顧杞這幅恍惚的模樣便知道應當是有事找他。顧杞不像他，有一天是一天，顧杞一想便要想很遠很遠，有時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兒，大多數卻還是未雨綢繆。

「青衣庄……」顧杞拿著手絹又仔細擦了手，斟酌開口，「青衣庄不是我當家。」

「我知道。」楚之離點頭，「還是顧懷晉吧？你師父？」

顧杞抬手，示意楚之離聽他說完。「這本是我門中的破爛事，但我想了很久，你我既然已經上了一條船，還是要與你講來。其實我師父顧懷晉，在十幾年前就不再掌門中事了。」

第一句話就讓楚之離震驚。他十幾年前還到青衣庄為師父求過情，那時可的的確確是顧懷晉出面，讓他離開的。

「莊裡有個不知名的男人，臉上總是蓋著面具，穿一身黑色的袍子。大家都稱他一聲「大巫」，此人曾經是師父的至交。沒人知道他叫什麼，甚至連他的真面目都沒有幾個人見過。他與我師父一同掌事幾十年，突然有一天造反了。」顧杞蹙著眉，糾結了片刻，「那時我還很小，這些都是聽說的。總之我被這位大巫撿回莊裡的時候，青衣庄已經是大巫當家了，可表面上還是顧懷晉為莊主。

「你是被撿回來的？」楚之離發問。

「對。」顧杞點點頭，「所以我的師兄姐都不待見我，因為我從小到大都是被大巫親自教導的。但他一身黑袍，帶著銀色的面具。我能認出他的聲音，但從沒見過他人。這次我下山，大巫給我的命令就是帶你回庄。所以我想，他應當提前知道你的身份，甚至很有可能便是他與齊信合作，害死了你。」

楚之離呆了片刻，卻是下意識伸手握緊了顧杞。「那你……」

「我無事。」顧杞輕描淡寫的打斷他，「我不願意再被他掌控，現下也是我逃離的機會——我們還是得回青衣庄，因為只有大巫才能解你的毒。」

楚之離百感交集，他知道顧杞絕不是口中說得那麼簡單，他只為自己的情情愛愛而糾結不已，顧杞卻是在拿命，拿恩來跟他在一起。他好久沒說話，半晌才找回一點自己的聲音，「那我們先……不告訴別人，我們的事。」

顧杞反握住他的手，甚至牽到自己跟前親了口細長指尖。「不，我們昭告天下。」顧杞笑的臉眼睛都彎了起來，「告訴全天下，你是我顧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