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楚之離尷尬的放下筷子，嘴角僵硬地沖林盛暨笑了下。「怎麼。」

反倒是顧杞一臉平靜，伸筷子從楚之離盤子中的丸子里分走了一塊，動作無比自然嫻熟。一眾人的目光頓時從大半個丸子移到了顧杞的盤子里。

楚之離甚至能夠感受到王喬直白熱烈而又難以置信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顧杞的臉上。他莫名其妙的舒了口氣，哦……看來他和顧杞這點事還沒有響徹全江湖。然後又想，過了今天六大派就都知道了……也就相當於全江湖都知道了。怎麼好像還有點小興奮。

於是一桌人靜默的看著顧杞慢條斯理無比優雅的吃完了丸子，還用帕子擦了擦唇角，露出些微笑。「怎麼了？剛才林老不是叫海塵了？」

一句「海塵」更是震懾全場，效果好比心肝兒蜜餞兒。

多虧了林長老見多識廣，還在山莊大門口見識了冰山一角，這會兒率先回過神，在飯桌上輕咳一聲，端起酒杯向著楚之離舉了舉。「先前我們與楚宮主有些誤會，圍攻鍾離宮一事都不出自大家的本心。既然楚宮主……都回來了，啊，那就望楚宮主不計前嫌了。」

這一番話說得地位極低，楚之離抬眼掃視了一圈，見桌上的人有些一臉平靜，無所感；有些帶著些許迷茫神色，又沒出言反駁。於是心裡明白林盛暨估麼著是跟這群人說了些什麼委曲求全的話，卻又沒把屠門一事的真相全數交代。

顧杞登時便皺了眉，叮的一聲放下筷子，與瓷盤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碰撞。好巧不巧，顧杞剛同他說昭告天下，這老頭便打腫臉撐胖子，想出頭來平息了事。

果然，林盛暨面不改色，「老夫馳騁江湖多年，也算是武林中說得上話的人。這武林大會又是在我武當舉辦。老夫今日就代六大派諸位與楚宮主討個平安。往後我們相安無事，兩不叨擾，如何？」

「相安無事，兩不叨擾自然也是我所求。」楚之離搶在顧杞前開了口，生怕顧莊主一時暴露了芯子裡頭的那點黑，徹底顛覆了安靜冷淡美男子的形象。「但『討個平安』我可就不太明白了。」

楚之離伸手與林盛暨的被子碰了一下，揚頜喝下。林盛暨面色一沉，本以為兩者明裡暗裡已經算是達成了協議，顯然對楚之離臨陣倒戈很是不滿。

——但楚之離可絲毫沒覺得自己是臨陣倒戈。這老頭子壞的很，看起來是像楚之離服了個軟，事實上明顯是想把責任都推給他，罵名交給他背。

「屠門一事的原委想來各位掌門也都清楚。」楚之離又拎起酒壺，給林盛暨滿了一杯，「我在這兒便也不多贅述。各位怎麼與下邊兒的人解釋都是應該的，可別出了門便要追殺我。喊打喊殺的，有傷風化。」

楚之離又喝了一杯，幹脆無視林盛暨徹底落下了的臉色。

「楚宮主要是這麼說——」林盛暨過了半晌才又開口，「那老夫也不得不揪點別的事說道說道了。」

楚之離聽了這話，頓時心煩。他吃完了盤子里剩下的獅子頭，這會兒剛把筷子伸向了罐燜肉。整桌上就他一個人還在吃，他也沒覺得不自在。以往吃宴席，也是他逍遙自在的吃個爽，身旁根本沒人敢近他的身來， 怎麼著換了個殼子不光他自己畏畏縮縮，身邊還圍了一群問東問西的。楚之離吃東西的時候一向脾氣很好——可有人打擾他吃飯，那就另當別論了。

楚之離沒停下筷子，一口一口夾著酥軟的肉塊，揚頜示意林盛暨有屁快放。

「你和顧莊主，似乎有結親之好？」

「……？？」楚之離一愣，本以為要給他扣什麼帽子，卻沒想到是這事。在飯桌上談論婚事，怎麼看怎麼像長輩相看兒媳婦。他反應慢半拍。「啊……是。」

「這事才是真真有傷風化，不得在江湖上流傳才是。」林盛暨重重放下了酒杯，「先不說旁人如何議論，單是你們二人誰娶誰嫁便無法可解。」

「哦。我嫁他。」楚之離夾了口雞絲，伴著涼麵入口，隨口應答。

「你們兩位男子，又都是門派掌門人，面子如天大，如何能……」林盛暨的喋喋不休被戛然而止，「什……什麼？」

「我說我嫁他，鍾離宮可以傳給我師弟竹柚。」楚之離認真看了他一眼，「面子，哪有我顧莊主重要。」

「我嫁你也行。」顧杞暗潮湧動了很久，這會兒終於找到機會開口，他一把攥緊了楚之離的指尖，蹙起的眉尖翻湧著些許激動神色。「青衣莊上下，沒有我亦可。你沒有我不可。」

「你們……」桌上眾人一片嘩然，唯有林盛暨氣的發抖，一拍桌面，酒水頓時灑了一桌，「成何體統！天理何在！兩位掌門人，棄弟子於不顧，自私無比！」

楚之離的酒也灑了，酒杯翻滾著，甚至還弄濕了顧杞的衣袖。他好好的一頓晚餐終於被打攪得不復存在，頓時黑了臉，起身拉起顧杞便要離開。

「我今天來這兒，就是為了澄清我屠門一時，限你們今日解決好。否則花影刀不認人。」他站在原地，推開了廳堂的大門，「至於我和顧杞的事，這是私事。江湖之間海納百川，感情一事本無該與不該。你們認不認，老子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