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杞從夢中驚醒，他猛地掀開薄被，整個人顫抖著不住喘息。

天剛蒙蒙亮，屋裡還是黑的，昨夜顧杞熄了燭火，這會只能模模糊糊見著床里側楚之離的輪廓。他明顯被顧杞嚇醒了，迷茫了瞬間便迅速起身，眼睛還是半閉著，雙手卻已經熟練的環住了顧杞的腰，細長指節順著他的黑髮。

「別怕……是我，海塵。」他嘟囔了兩句，口中又喃喃地哼了些不知所雲的話來，「不怕啊，小寶寶，海塵在呢。」

顧杞聽了一會兒覺得有點肉麻，又很好笑。他反手將楚之離摟進懷裡，在脖頸上的紅痕又咬了一下。

「嘶——」楚之離這會兒倒是才清醒了些，他眨了眨眼，有些看不清楚顧杞的臉。「你醒了？清醒的？」

「嗯。」顧杞的聲音帶著些許喑啞，他把臉埋在楚之離的懷中蹭了蹭，又去咬他的耳垂，「我常常驚醒？」

「那倒沒有。」楚之離又闔上眼，搓了搓顧杞的臉，「就是睡不安穩，好像總做夢。偶爾也會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楚之離笑了下，「不過也好哄，說幾句好聽的你就老實了。」

顧杞半晌沒說話，就摟著楚之離看他昏昏欲睡的模樣。「再睡會兒吧。辛苦你了……」楚之離早睡了過去，根本不知道顧杞說了些什麼。

好在楚宮主還是趕在日上三竿之前起床了，不僅起來了，且心情很好，甚至願意穿上他標誌性的紅黑對襟襦衫，代表鍾離宮站在武林大會的場中。

「這能遮住麼？」楚之離整了整衣領，想要擋住脖頸上半夜又被加深了的吻痕。他其實不大在意，只是覺得這樣明目張膽的出門恐怕要把林盛暨當場氣死。

顧杞也不在意，但楚之離發問，他就得老老實實回答。「遮不住。要麼要點香粉？」

「什麼？」楚之離沒聽明白。

「香粉。」顧杞也沒用過，他作勢沾了下粉餅往臉上抹了抹，「擦了會白的。」

楚之離面色一僵，趕緊收攏了領口，「不用，這樣挺好。」

……事實證明只有他自己覺得挺好，或許還有顧杞。儘管領子能夠遮擋住大半，還是一低頭便露出一片旖旎春色。林盛暨鐵青著一張臉不看他倆，反而是對面的王喬臉色如土，好幾次瞟過他們倆，眼神又滑到楚之離脖頸上。

場中正是金沙樓的大弟子與黑龍閣比武，楚之離被看得發毛，又想到一會兒估計自己也要被趕鴨子上陣， 趕緊尿遁偷一會兒閑。

「楚之離。」衣裳都還沒整理好，楚之離迎面便撞上了老情人。王喬攥緊了手中的刀——那曾經是楚之離送給他的，楚之離還親手教過他幾次花影刀，可他不喜歡這嗜血無比的狠辣武功，一次都沒有上過心。甚至後來他還把武器換成了劍，劍舞起來瀟灑飄逸，更是靈活善用，對他來說不知道比刀好用多少倍。「你……」

只有王喬連名帶姓的喊他，自以往到現在，竟然都沒變過。楚之離生出幾分感慨，卻只笑了笑，而後揮手示意他閉嘴。「我先走了，顧莊主在等我。」他不想上演前任追悔莫及痛哭流涕的戲碼，更不想出什麼幺蛾子，要是被人撞見再去顧杞那兒胡亂嗶嗶一頓，那醋罈子不知道得發酵到什麼時候……說不定還要肉償。

「等等！」王喬卻上前一步，死死拉住他的衣袖。那張臉上閃爍著說不清楚的痛苦與後悔，楚之離只看了一眼便有些心軟。他沉默片刻，沒有轉過身，卻還是停在原地。「有話快說。我知道你不清楚內情，現在已經原諒你了。如果是這件事，就不用再繼續說了。」

王喬頓時語塞，他的確是為這件事來道歉的，卻又不僅僅是為這件事道歉。「你……和顧莊主在一起了？」

「對。」楚之離頷首。

王喬一咬牙，還是說出口。「我後悔了……你們認識不久，可我們已經很多年了，我們……」

「打住。」楚之離皺眉，他沒想到王喬跟他說這件事，否則打死都不會心軟。「咱倆以前的事兒根本掰扯不清楚。我對你不好，我承認。你對我不熱情，也是事實。我現在找到真喜歡的人了，咱們彼此原諒一下，就此別過就是了。」

楚之離不再和他糾纏，甩袖快步離開了。……卻遠遠便見著顧杞調笑的臉，心裡咯噔一聲，暗罵那個不知名的告密者。

「去哪兒了？」顧杞連太極都懶得跟他打，「林老叫了你好幾次，要跟鍾離宮切磋下功夫。你倒好……竟然有武當弟子說，『楚宮主正與王護法林中密談』？」

「什麼林中什麼密談。」楚之離咬牙切齒，「那是茅房門口。」

「哦。茅房密談。」顧杞挑眉，「沒想到楚莊主看起來儀錶堂堂，暗地裡卻又這個愛好？」

楚之離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震驚於他家顧莊主竟然敢當眾開黃腔。「武當山茅房不夠格。鍾離宮的還不錯，四周是紅木板子，恭桶有人守著倒，還熏松木熏香，很是奢華。待到武林大會結束了，邀顧莊主茅房一睡？」

顧杞偷偷齜了下牙，覺得這話題太有味道。

楚之離卻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顧杞這明顯是吃醋，卻又因為信他而分毫不過問。幸好不過問，否則他當真不知道如何解釋。

「各位——」場上金沙樓和黑龍閣又臭又長的比試終於結束了，至少楚之離看來是這樣。黑龍閣閣主站在偌高的檯子上，玩了一手千里傳音。「近日黑龍閣得了個寶貝，乃是劍聖真跡，收錄有十二式整一套劍法。今日若是哪位英雄打遍武林，那邊可一觀我劍聖真跡！」

台上頓時一片嘩然，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些這位劍聖的傳聞。卻是因他常年旅居在外，神龍見首不見尾，連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都很少。

「黑掌門！有何證據證明這是劍聖真跡呀？」果然有不少人發問。

那黑龍閣掌門卻哼了一聲，很是不屑，「待你拿到了，自有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