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杞的手肉眼可見的顫抖了一下，他緊緊抱著楚之離，心思百轉。不為別的，他隱瞞的事太多，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楚之離發現了什麼。

他從上島前，就知道此行有暴露的風險，可提起蝶音蠱，他最有把握，也最清楚的人便是杜一平。他寧願被拆穿，被指責，被辱罵，也不願讓楚之離的病冒一點點風險。

「何時騙你了。」顧杞聲色淡淡，俯身將楚之離半摟半抱著帶回屋裡。「外面冷，別吹了風。」

楚之離卻不領情，他伸手一把掀開顧杞層層疊疊的衣袖，不顧顧杞的躲閃，撕拉一聲硬生生將布料撕裂，露出下面那層滲血的紗布。楚之離冷哼一聲，「還不承認？」

顧杞並非掙不過他，只是怕力氣太大，又傷了楚之離的身子。他沉默地看了會兒自己的傷，又拂袖將那塊兒遮住，「你去找杜一平了？」

「嗯。」顧杞這就算承認了，楚之離狠狠咬了下牙，幾乎要罵出口。

「何時懷疑的？」顧杞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他心裡慌得很，生怕楚之離一氣之下就自個兒離開了，偏表面上還得維持冷靜的姿態。他不想跟楚之離吵起來。

「在武當山我就覺得不對了。你傷好之後，身子越來越差。上船之後，又每天帶著血腥味。我人雖昏昏沉沉，卻不是傻子。」楚之離突然悲戚地咧了下嘴，似乎想笑，「顧杞，你可真狠。」

顧杞心裡一抖，下意識便想將楚之離摟在懷裡，那人卻用足了力氣將他猛地推開。

「你會死，對不對。」楚之離聲音打顫，卻是用肯定得語氣發問。

顧杞不敢直視他的眼眸，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對。」

楚之離整個人都泄了氣似的靠回床邊，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又悲又氣。「那你為何招惹我，我們本來就該像人質和獵手一般，你用奪魂蠱吊著我回青衣庄，事情早早就可以結束了——你為何…！」

顧杞看得心裡抽痛，他雙手在空中劃過，又拼了命得壓抑想要抱住楚之離的慾望。他面上閃過無數糾結與悲哀的情緒，最終又化為完好無損的面具。顧杞深吸了口氣，毫無起伏的開口。「嗯。我明知自己要死，也想拖你下水。我早知自己是要死的，也知自己活了這麼多年，只是為了養一個不知在何處的蝶音蠱，我厭棄自己，也從未想過求生——可那蠱是你。」

楚之離不想再聽顧杞辯解，他氣的要命，只想發泄。他只怕顧杞再多待一會兒就得先挨上他幾掌幾刀。楚之離疲憊不堪的揮了揮手，讓顧杞趕緊滾。「你走吧，我們明天就下島，我不想再見到你。」

顧杞眸子里流露出些許貪戀，他甚少顯露情緒，甚至在楚之離面前都時常精心偽裝。他近乎迷戀似的握緊了楚之離的手，用力攥在掌心。「你是…我唯一的光！我從小到大，都想得到你。你不知道，我眼見你死的那一刻，整個人都要被撕裂了，從此我便是一副行屍走肉，再不為什麼而活著……可我又見到你了。」

「我是變態，你說得對。」顧杞明明白白袒露了心意，終於找回了些許神智，他的聲音又回歸平靜，卻無可避免地帶了些許自嘲與悲哀。「當我知道我命中註定的蠱是你，是你楚之離，我活著好像又有了些意義——你可以替我活下去，而且我曾擁有你。」

「你得一直擁有我！」楚之離終於吼出了聲，他突然暴起，雙手拽著顧杞的衣領狠狠吻上了顧杞的唇。他合齒撕咬著柔軟的唇瓣，牙齒與牙齒碰撞，震的腦中巨響回蕩，他無助的，恐懼的吻著顧杞，又好像帶著一絲留戀和懇求。

「你得一直擁有我。」楚之離咬牙切齒的重複了一次，「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世上沒什麼值得我留戀，只有你顧杞，是我所愛，是我所求。」

顧杞終於將心上人擁在了懷裡，緊緊，緊緊的擁在懷裡——卻無法給出任何承諾和誓言。他一下一下順著愛人的長髮，下頜蹭著柔軟的耳垂，感受懷中人不住的顫抖。

半晌，楚之離才覺得冷靜了些許，他反手環住顧杞的腰，卻其實並不是太想看見他。「陪我把師父的事都弄清楚，然後殺了你那個大巫。」

「好。」顧杞應到，「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陪你。」

「下次我要在上面。」楚之離挑了下眉，從善如流的開口。

「好。」顧杞想也沒想就應下，收攏雙臂又將他環得緊了些。

楚之離卻面無表情的推他，「現在你可以滾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