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也 我竟是先祖轉世?
小說: 空巳離心鏡 作者:公子差乐 字數:4775 更新時間:2021-06-30 00:29:45
1.南祠堂
天色漸暗,來了一群女人,抬著幾個箱子的喪服讓我們領取穿上,如果誰有不合身的,她們現場修改。她們說所有人都得為大姥爺披麻戴孝。
她們走後,惠伺舅表哥到東院,通知讓我獨自一人前往南堂祖祠。
南祠堂?讓我一個人去?
以前偷看一眼都會被打得遍體鱗傷,今天竟讓我前去。要麼就是我聽錯了,要麼就是他在誆我,反覆確認了好幾遍,我才相信。
南祠堂和我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明清時期的祠堂風格差不多,除了光度暗一些,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進入正堂之後,老媽、姥爺、幾位舅舅姨媽都在這裡,還有好幾位和姥爺同輩份同年齡的老人,我想他們應該就是族老了。
老媽眉目淚爍刻意迴避與我的對視,我率先走到她身旁,問:「老媽,您怎麼了?」
「老媽沒事,一會你聽話就行!」
這時,大舅舅拿出一封信交於我,說:「久珩,這是你大姥爺為你取的族名!」
族名?聽到這兩個字有種難以言表的開心,居然還是大姥爺親自為我取的。
雋異。
我問大舅舅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隨後,大舅舅從一精緻的墨褐色長木盒中去取出一副畫卷,張開,畫中畫的是一位俊秀少年郎,執扇立於竹林雅亭之間。
最匪夷所思的是這位少年郎竟與我長得別無二致,只不過他的眉宇之間多了一些謙謙公子的味道。
我正要大呼,這是誰啊?怎麼和我長得一樣時,恰好看到畫卷的左下方題了幾個字「瞻廬璧君嵐壑處,彈芳兩首顧送情」,旁邊還有兩個字「雋異」。
姥爺說這是六百年前家族中的一位先祖,雋異先祖。
我長到十五六歲時,族老們就發現我與畫中的雋異先祖長得一樣,那個時候他們就在懷疑,我是否是雋異先祖再次投胎至馥蛇一門,便想讓我叫先祖的族名。可是老媽極力反對,給我取族名的事情便耽擱下來。
後來大姥爺身體漸弱,留有遺言,對我要像對待先祖一般,並且要把我過繼給他為孫。
「過繼?我爸能同意嗎?」我還是大呼了起來。
大舅舅說過繼只是族裡的一個說法,讓我跪於先祖靈位前,稟明神祖認作大姥爺為祖上,在送殯時作為他的首孫而已,不改戶口不改姓氏。
這我還是能夠接受的,不然老爸非跳腳不可。我問老媽是因過繼一事而傷心的嗎?
她卻斥於我說:「你懂什麼!」
我猜想這裡應該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隱情。只能私下底問老媽了。
老媽答應了過繼一事。祠堂內的其他人將燭架上的幾百根蠟燭盡數點亮,熒熒燭光照亮了整間祠堂。這才看清了堂內的布局,莊重肅穆令人敬畏。幾十座先祖靈位層層置於靈架之上,在眾靈位的最上方有一精巧耀眼的檀盒,檀盒裡鋪著紅綢布耷落在檀盒外,盒子里放著的應該就是祖上載下來寶貝——空巳離心鏡。
可惜檀盒的位置太高,無法看到空巳離心鏡的真容。
接過大舅舅遞給我的三根燃香,敬了三敬,插於靈位前香案上的香爐中。
隨後,我跪於靈位前的蒲團上,按照方才大舅舅教我給的話重新背了一遍,說:「神靈尊乾,眾祖後方;今我雋異,拜暉為上;承於馥蛇,負於己擔;施幻造夢,警惕雲耳;為之有為,願祖拂佑;必遵羲前,大世敬來。」
然後叩了三頭,便讓我起身離去。
當我隨著大舅舅和六舅舅離開南祠堂的時候,就聽見老媽大哭的聲音。我正想轉身再次進去時,就被兩位舅舅攔了下來。
他們說雋異先祖生前有憾,不知是不是轉世投成了我,為他完成心願,老媽只是擔心我而已。
我問他們雋異先祖有什麼遺憾?
他們說遺憾很大,足以毀天滅地。
2.靈體
月色已經掛於天頭。
南祠堂是單隔出來的,與其他三堂不相通。
我和兩位舅舅到了西堂,大姥爺的住所,這裡十分簡素,並沒有奢華的裝飾,不過這裡的格局擺設卻極其有格調,像是精心設計過的。
大舅舅說這裡的一瓦一物都是按照當年大姥姥在世的時候擺放的。
我感慨道大姥爺這些年一定過的很苦,因為重情的人總是會受傷。
六舅舅按住我的頭推了一把,說:「你懂什麼!」
大舅舅笑著說:「其實你大姥爺是福祉的,因為他的心裡一直裝著你大姥姥的。」
也許正因為大姥爺的深情,所以他才會被村子裡所有人尊敬吧!
西堂里很忙亂。全都是為大姥爺葬禮奔忙的人。
兩位舅舅將我領入西堂正屋,囑咐著我,讓我先在這裡等著,他們馬上就會回來。
然後就看到他們在西堂院里和幾個主事的人說話了。
大姥爺的遺體置於西堂正屋中央,頭向朝外,壽衣加身,紅毛毯布掩蓋全身,我實在好奇悄悄掀開紅毛毯布一角,看到大姥爺的手背上畫滿了看不懂的字體,像是符咒。
而他所躺的床上也都畫著字元,床邊掛滿銅色搖鈴,床的四角分別掛著一面小銅鏡,床頭的香案上擺著他的靈位,和燃著一盞長明燈。
除此之外,香案上還擺放著幾小碟水果和肉類祭品。
兩位舅舅已經和幾位主事的人說完話了,他們讓我跪在床頭,叩三個頭,然後在火盆里燒一些紙錢,讓我高聲叫喚:「爺爺,雋異來看你了!」
我聽了他們的話完成一系列的操作,而西堂院里所有忙碌的人都駐足了腳步,看向我。
這時,我聽到長明燈發出「滋滋滋」的聲音,火光越來越旺,床邊的搖鈴也開始發出聲響,四角的銅鏡旋轉不停反亮著刺眼的光。兩位舅舅忙緊捂我的雙眼和雙耳,我雖用力反抗,可他們兩個人的力氣出奇得大。
我掙扎地說:「你們幹什麼,捂我的眼睛幹什麼?」
六舅舅讓我不要動,一會就好!
瞬息之間,我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就好像失去了所有感官,包括觸感。
我再睜開眼睛時,院內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我的腦袋裡劃過一剎不好的想法。
幽黑的夜裡靜得可怕,只有我和大姥爺的遺體,冷風不斷灌進我的後脖頸,吹動著我身上白色的喪服,一股恐怖感伴隨而來。
長明燈還在輕飄燃燒,散發著一股香氣,說不出是什麼香,就是令人心曠神怡十分舒適。
我站起身跑到院里,恐慌地大喊:「大舅舅,六舅舅……你們在哪兒?老媽……」
「他們不在這兒,你別喊了!」
一個老邁男性的聲音傳來。
是大姥爺的聲音。
我回頭看去,雙腿已經嚇得癱軟。
大姥爺坐起,走下了床,他雖與生前一樣露出和藹的笑容,和露出僅剩一顆的牙齒,但他臉色的蒼白和一身的壽衣也足以嚇破我的膽。
我趕忙雙膝跪地,連連叩頭,說:「大姥爺大姥爺我是李久珩我是李久珩,您弟弟明宿的外孫……我是雋異雋異,您給我取的族名……」夜風徐徐,我額頭的汗珠依舊一顆一顆的滾落。
大姥爺哈哈大笑,笑出了聲,說:「你不用害怕,我又不害你,你上前來!」他招手示意讓我到他跟前。
我猶疑了片刻,本想站起走過去的,可雙腿實在沒了力氣,只好跪著爬了過去。我爬到正屋前,沒敢靠大姥爺太近。
大姥爺站了少間,又坐到了床邊,說:「你可知我們現在是在哪兒?」
我大幅度地搖搖頭。
「在你的一念想法里!」
「一念想法?怎麼會在我的一念想法里呢?」我問。
大姥爺說:「因為你的想法有了空間,所以我們就進來了。」
我說:「我……不懂!」
大姥爺說:「想法很快,也許就在一念之間,很容易被人忽視,但是轉頃的想法卻可以改變一切,就像一陣風呼嘯而過,很快,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它卻改變了樹木花草的朝向。你很有靈性,你的想法不可以隨便出不可以隨便用,更不可以被別人攝取、更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說:「還是不太懂!」
大姥爺說:「我年紀大了,也教不動你了,我會找人來教你的,你只需要記住,你這一世依舊是雋異,即可。好了,送我們出去吧!」
我問:「怎麼送!」
大姥爺說:「忘掉你的想法!」
我的雙眼被六舅舅捂得太緊,揉了好久才勉強看到光亮。大姥爺依舊很安詳地躺在那裡。
六舅舅問:「剛剛你的思緒去了哪裡?」
我回答:「在我自己的想法里?」
「你見到了什麼人?」
「大姥爺!」
「你大姥爺和你說了什麼?」
我想了片刻,悠悠回答道:「沒聽懂!」
我看到兩位舅舅的臉色沉重,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終於問出納悶了很久的話,說:「你們到底是誰啊?」
六舅舅說:「是你舅舅!」
我又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舅舅說:「我們現在也在想法里!」
大舅舅的話讓我有些驚異,細細想著又覺得有些恐怖。
大姥爺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如何從自己想法里出來的?我又是如何忘掉自己的想法的?
一股安穩的暖意順著手掌涌遍全身,一回頭是老媽牽起了我的手。
「老媽!」
「走,帶你去吃飯!」
3.宴席
我將方才「想法」里的事向老媽重複了一遍,問:「老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媽說具體什麼情況她也不太清楚,不過她猜想大姥爺一定交代過後事,族老們也許會告訴我們家族的秘密,包括雋異的事。
我們出了西堂,和兩位姨媽、姨表哥表姐們碰頭一起去宴席上。
老媽還是提醒我說:「雖然你知道老媽的家族與別的地方不一樣,但你也應該知道這裡的規矩也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所以你要跟緊著我不要亂跑,如果犯了什麼事,連我也保不了你!」
我嬉皮著臉說:「我這麼乖,怎麼會亂跑呢!」
村子裡設下的路燈並未點亮,而是每戶門前都掛起了一盞白色燈籠,老媽說這是長明燈,為了送行大姥爺為馥蛇一門做出的貢獻,也為了祈福下一任長清的厚德,帶領族人繁盛的。
僅一下午村子裡又多了許多別的東西,路過村中央廣場的時候,廣場上擺滿了花圈和紙紮的小人、馬匹、轎攆、家電、別墅等等,一系列的小玩意。
我打趣說:「就算燒了這些,大姥爺也不會用啊!」
誰知老媽和兩位姨媽那三雙冷箭般的眼睛直射向我。
每條大小村道上每十步間隔就掛一盞燈籠,也是白色的,只不過這裡和每戶門前掛的有些不一樣,門前掛的燃的是油,而這裡點的是電。
不僅如此,村子裡還多了許多巡邏的年輕男女,都穿著白色孝服,在深黑的夜裡穿行。
第一次見如此大陣仗的葬禮,說實話我還有些激動加興奮,嘴眼耳鼻完全都不夠用了。當看到姨表哥表姐們也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極了。
我們一行人再次來到了村東頭的廣場上,這裡高高亮起十幾個大燈,照亮了整個廣場,我差點恍然以為還是白天。廣場上的車子已全都開到了南邊的農場。
廣場的北側搭建了一座巨大的戲台,嗩吶班並未開唱,現在只是敲打樂器助興。南側地方搭建了一座臨時廚房。中間則擺滿了近兩百桌的席宴。
此時的廣場上早已是人流不息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這種隆重的場面真想拍照留念,我問老媽要手機拍照。老媽說晚上給我,還說就算拿到了手機也不可以拍,說現在禁止鋪張浪費,如果被別人發現是會被舉報罰錢的。
我說:「那你們還大操大辦,如此隆重。」
老媽說:「這是祖上載下來的規矩,必須辦。」
我說:「那你們就不怕村外的人舉報你們嗎?」
老媽說:「村外的人看不見也聽不見這裡發生的一切事情」
我說:「結界?」
老媽「嗯」了一聲。
我爬到宴席旁邊的凳子上看了一眼村口的老石橋處,果然有幾個人在那裡看守,防止有外村人進來。
老媽和兩位姨媽遇到很多熟人,忙著打招呼。我和姨表親們跟其左右無所事事,後來雲妱姨表姐忍不住問四姨媽,我們可不可以四處逛逛?
四姨媽說馬上就要開席了,不許走遠不許亂問亂摸,只許看。
得到了四姨媽的首肯,我們高興的不得了,一溜煙的功夫就不見了人影。
雲妱姨表姐很胖,也很愛吃,她硬是拉著我們來到了廚房處。三十幾個廚師,八個爐灶忙得熱火朝天,琳琅滿目的菜品,精緻的擺盤,簡直比滿漢全席還要豐盛,一眼望不到頭的肉,讓人垂涎欲滴。
回頭一看雲妱姨表姐的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饞貓樣兒簡直令人笑噴。
最終她還是沒忍住,求擺盤的小幫廚給她一塊肉。
結果小幫廚嚴詞拒絕了她的請求,並呼喊不遠處巡邏的人。
隨後真來了兩個巡邏的年輕男子,問我們是誰家的親戚?
其中有個姨表哥正要說,就被我攔住了。我對那兩個巡邏的人說:「大家都是馥蛇一門,我們就隨便看看。」
他們說:「還有一個小時就可以開席了,如果餓了旁邊有茶水,可以先喝一些墊墊。」
這一個小時實在難熬。
終於開席了,廣場上坐滿了白壓壓的人。
姥爺一房的子孫們坐在一起,一桌十個人,十歲以下的小孩不按人頭算,我們這一房就佔了三桌。姥爺和姥姥是大姥爺的同輩人,又是族中耆老,所以沒和我們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主賓席位上。
一頓宴席我們就吃了兩個多小時。這頓宴席也是有講究的,十個冷盤、八小炒、八小碗、八大碗、三湯一粥,外加一大碟水果拼盤。這頓飯吃得那叫一個熱鬧,一邊聽戲一邊吃,而且味道還賊不錯。撐得我坐在座位上好久才站起身來。雲妱姨表姐撐得直打飽嗝,臨走前她竟對我說,還沒吃飽。
……
宴席過後,大舅舅就來通知我,讓我去值夜守靈。到了西堂,大舅舅竟讓我飲下大姥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