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家過年
小說: 高烈度友情 作者:猛猪出闸 字數:2383 更新時間:2021-06-29 08:43:12
晚餐前,趁楚天長在廚房忙碌,岳小川偷偷在電腦里,用關鍵詞搜索文檔。他想看看,二人初識之時,那令他醉卧沙發的劇本全貌。
還真給搜出來了!
他耳朵捕捉著書房外的動靜,一目十行飛速瀏覽。喜劇的內核是悲劇,楚天長構思的這部文藝愛情片,大抵如此。
「吃飯。」家政男神在客廳淡淡招呼。
岳小川飛速關掉文檔,又鬼使神差地去看創建日期。
竟是六年前。
不拍,也不賣,還真是有個性。
晚餐很清淡,是為了照顧身體不適的岳小川。蔬菜粥,幹鍋菜花和少許醬菜。餐後,楚天長還遞來一粒消炎藥:「自己掐時間,45分鐘之後吃。」
岳小川又生出他是暖男的幻覺來。
按照往年經驗,春節前一周開始,岳小川基本上就接不到工作了。所以,他會提前踏上返鄉路,加入浩浩蕩蕩的人類大規模遷徙活動——春運。
「楚老師,你哪天回家?」
「我除夕當天開車回去,吃完飯再回來。」
楚天長正給盆栽澆水,隨後用抹布細緻地擦拭葉片。很明顯,他偏愛那株高雅挺拔的鶴望蘭,也叫天堂鳥。花色如火如焰,花形似振翅欲飛的鳥,伸頸遠眺的鶴。
「哦對,你家不遠。」
岳小川已經了解到,講究人兒楚天長是富二代,家人在南方經營文創產品廠。不是電視劇里大富大貴的豪門,但也足夠讓他一輩子衣食無憂追尋自我。
攝影窮三代,單眼毀一生。楚天長隨便一個鏡頭,就夠岳小川忙半年。他的房子,壓根也不是當主播或做導演賺來的,並不勵志。
「我明天晚上的火車,初十回來。」岳小川踱到他身邊,語含期待。
楚天長的動作頓了頓,隨即說:「好,我送你,我接你。」
岳小川湊近,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謝謝,這樣算膩歪嗎,楚先生?」
微濕柔嫩的觸感,令楚天長心頭一顫。擦拭葉片的手慢了下來,最終停下。
「你在勾引我嗎?」
「沒有啊,跟小馬學的,外國人的友情就是見面互相啃臉。」
楚天長將抹布疊好,單手壓上岳小川後腦,咬住他的唇。他們滾在地板上,楚天長喘著粗氣問:「你不疼了?」
「疼,我只是想,接下來半個月都見不到你,也許該做點什麼。」透過那瞬間變僵的表情,岳小川知道自己越界了,瀕臨「膩歪」。
楚天長直起身子,又去擦盆栽,「等我想的時候,自然會找你。」
他好像真的不行,岳小川想。
火車站附近,早已被春運的熱烈氛圍籠罩。街燈下站前廣場亮如白晝,歸家之人手提肩扛,從四面八方湧來。
「替我向你父母拜年。」楚天長停穩車,開啟後備箱,接著遞來一個紅包,「幫我給他們買點東西。」
岳小川猶豫一瞬,還是收下了,燦爛地笑:「謝謝楚老師,也替我向你父母拜年。」
動車換普快,漆黑的天際線由墨藍漫上橙光時,岳小川到家了。寒風撲面,刺骨的冷,小城在未散的夜色中沉睡。計程車司機擠在出站口吆喝著,是親切的鄉音。
「xx廠家屬區十塊十塊十塊,還差一位啊十塊十塊嘞!」
岳小川隨便坐上一輛車,很快到家。熹微晨光中,父親在小區的健身器材上矯健飛舞,聽見行李箱滾輪的隆隆聲,側過頭來。
「川川嘛?咋這麼快,不是明天嗎?」
「我都說了,是今天早上到。」
父親提著行李箱,上樓時走在前頭,岳小川發現他後腦的頭髮白了一半。去年是黑白五五開,現在四六分。
「我聽你媽說,你演西門慶了。咋沒個好角色呢,以後不好找女朋友。」
「我又不是大腕兒。」
母親睡眼朦朧地迎出來,「兒子吃飯沒?」
「不餓,我先睡一會兒。車上有個小孩兒一直哭,嗷嗷的。」
他洗把臉,回到自己闊別一年的小屋。幹凈整潔,床單、被套都是剛換上的。終於回家了。盯著牆上卷邊的NBA海報,想了會楚天長,他沉沉睡去。
醒來後,父親早已去單位上班,岳小川帶剛退休的母親逛街買衣服、辦年貨。全縣只有一處大型商場,每走幾十米都能碰上她的舊交。
「哎呀,你的帥兒子回來啦!」
「小川還是那麼帥,當上明星沒有?」
晚上,他聯繫了幾個高中同學,吃飯喝酒打檯球。其中包括他暗戀過的同班同學,一個看起來很深沉的好學生,也是內雙。
他想,原來我從頭到尾,都喜歡同一個類型的男人。
好學生考入J城一所很不錯的大學,畢業後又回到這裡。全班最可能遠走高飛的,反而沒飛。
「現在房價多少錢一平了?」好學生問。
「不了解,看地段,三四五六七八萬吧。」
好學生慶幸地笑了,說畢業回家是對的。岳小川跟他們講自己每天擠捷運,搬來搬去,目前寄人籬下。他們望著他,好奇、不解、同情。
「累歸累,機會多也是真的,有失有得吧。」
說到機會,他又想起楚天長。從登上火車起,這已經是第十次。
除夕轉眼即至。
小時候,岳小川最盼過年,後來開始怕過年。幼年時他只需索取,而現在他要給予,儘管父母沒盼著從他這得到什麼。
不是只有友情才是甜蜜的負擔,親情也是。「小川應援團」東一句西一句地打聽所謂的內幕、真相,讓他努力上春晚。當然,首要任務是,找個女朋友,成家才能立業。
「川川,你啊集咱全家的好基因於一身,一定要多生幾個,生他個籃球隊。」
「去年你說,演了個啥小角色,我們全去電影院看了,眼都不敢眨。沒找到你啊,就你老叔看見了。」
「多明顯啊,滿臉是血那個,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在快艇上,啪一下中槍了,然後咵嚓一下掉水裡了嘛。」
爆竹聲中一歲除。岳小川生於冬至,25歲的公曆生日時,他正在拍《懊特慢》,沒過。要不是母親上個月發來紅包,農曆生日也忘了。
初九晚上,他百般推脫,還是帶著新毛衣、護膝、紅腸、木耳、榛蘑和滿滿一盒的熟餃子等踏上返程。
「分給你室友點,那位坐唱人。」
「唱作人。」
母親還不知道他搬家了,給高貴冷艷楚導演當「朋友」。
車廂如沙丁魚罐頭,塞著滿面倦容從故鄉歸來,準備到大城市再拼一年的漂泊客。他們中的一部分,已經在外安家。另一部分,也許會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忽覺繁華落盡,平淡是真。
18歲離家到現在,岳小川還沒生過放棄的念頭。他覺得,自己會在28歲以後才出人頭地,因為他幼時有一輛二八大杠腳踏車,掏襠騎。
在楚天長口中的「重工業小縣城」的大街小巷,他風馳電掣,所向披靡,呼朋引伴。在一聲聲「這孩子真俊」,「去當明星吧」的誇讚中迷失自我。
北方幹燥的風,拂過稚嫩的臉。他覺得自己那樣的與眾不同,蹬得太快以至於車鏈子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