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若竹看著前方，夜色朦朧，誰都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如果，我們和夢裡的他們一樣，在籌劃婚禮，你卻突然有了意外，我想，我做不到一個人生活下去。」頓了頓，他說：「要死一起死，才是相愛的人啊。」

「不值得，寶貝，生命很貴重，你有自己的命運，不能輕易選擇死亡。我死是我自己的事，我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生活，替我多看看這個世界。」

「你好自私！」若竹皺起眉頭，十分不悅，「如果我們真的走到結婚那一步，你卻仍然覺得死是你自己的事，我就和你分手。」

「為什麼？」

「對我來說，比生命更重要的是愛人在身邊，如果你離開不許我跟隨，不如不愛你。」若竹這樣說，可能是黑暗壓得他非常不舒服，起身走兩步，「換你呢？我死了你還會活著嗎？沒有愛我如生命，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肖越沉默。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上一世的若竹有那麼光明的未來、遠大的前途，三十歲不到的人，為了愛情了結生命，應當嗎？他有那麼豐富的物質和精神生活，卻用愛情就輕易替代這一切，合理嗎？換作他？肖越想，換作他，會嗎？如果上一世，出車禍的是若竹、被留下來的是他自己呢？

若竹不知道他在沉默什麼。黑暗的角落，微拂的涼風，海水涌動，拍打石頭的聲響，這裡太吵了。若竹走到崖邊，看見沙灘上有火光，燒烤聚會已經開始了吧。

「我會。」肖越說。

若竹背對他沒有轉身。

「我會好好活著。」肖越看著他清瘦的背影，話語清晰而堅定。他從來沒有想過上一世若竹會有自殺的行為，他還以為自己給他留下所有財產，他就能明白這其中的期待。可是若竹沒有。如果能猜到，他應該早就和他說：「我希望你福祉，就算這份福祉和我無關，我也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福祉，所以你能活著很重要。」

他說出口了。在沉沉的夜色里，在清涼的海風中，隔著幾步路的距離，隔著一個世界，他和眼前的若竹說，也和以前的若竹說。

若竹轉身，卻沒有朝他走，而是越過他，走回去的路。肖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筒，快步跟上去：「寶貝！」

若竹這次沒有怕臟，直直踩下去，狠狠踩下去，說話的語氣和腳步一樣重：「可是我不希望！我死了你還好好的，憑什麼？我不希望你福祉，這福祉沒我的份，我不接受！」

枯枝敗葉，潮濕腐爛。若竹又踩到一坨不知什麼東西，心情惡劣到了極點：「肖越！」

「在！」

「你要是堅持這樣的想法，我們現在就分手！」與其在纏綿一段時間，誰都離不開誰的時候再抽筋剝骨，還不如現在就結束。若竹終於踩到了石板磚，站定在那裡，回過身來，看走在他後面的肖越。他用閃光燈照他腳下的石板磚，自己站在三步外，沒有應這句話。

若竹有點惱，轉身大踏步走出去。沙灘上學生會的同學們已經圍坐在一起唱歌玩遊戲吃燒烤，副主席苦口婆心地勸不能喝酒：「主席說喝酒誤事，被他發現要寫檢討的。」

男同學們玩得起興，哪裡聽得進去，說主席不在，指不定來不來呢，怕什麼。

「對呀，人家小情侶熱戀中，怎麼會來和我們混啦。」一男生搭腔後，小圈子忽然安靜下來，有人捅捅他的腰，他順著大家的目光看過去，看見若竹在宣傳部長王涵旁邊坐下來，嚇得王涵小身板一顫，旁邊人自覺讓位。

副主席也愕然，看到肖越走過來，壓低聲音讓他們把酒瓶子藏好：「主席來了！快點收！！」

大家一陣手忙腳亂，若竹偏偏來了一句：「我要喝。」王涵手裡的清酒罐顫抖了一下，聲音有點惶恐：「喝什麼？」

「酒。」

身旁男同學打著哈哈：「那什麼竹子別開玩笑我們哪有酒……」

肖越說別藏了，拿出來喝。他走到副主席旁邊，坐下來，把人嚇出一身冷汗。中間隔著兩個並排的燒烤架，他和若竹面對面。

既然肖越都發言了那他們也就順水推舟，把買來的酒分到喝酒的人手上。大家就算是瞎的也能看出來這小情侶鬧彆扭，小心翼翼聊天，避免踩雷。王涵還好，若竹在她身邊，兩人關係本就挺好，於是悄悄問若竹，和肖越怎麼了。若竹搖搖頭，沒說。副主席端坐著，一心一意伺候老大，一時問這個一時問那個，試圖打破沉默的堅冰，結果被肖越一個淡淡的眼神放過來，他就不敢多說了。

哎這小情侶呀，下午在酒店還一口一個寶貝，他聽著都臉紅，怎麼天黑黑就不一樣了呢？副主席表示，單身狗完全不理解。

喝了幾瓶酒，大家漸漸放開，玩起真心話大冒險來。酒瓶子在音樂聲中傳來傳去，音樂聲停的時候酒瓶子在誰的手上誰就被懲罰。第一回合是一個女生，選大冒險，被懲罰向路過的大叔拋個媚眼，大叔一臉懵逼的樣子逗得大家前仰後合。第二回合是個男生，沿著海岸線青蛙跳，一邊叫呱呱呱。第三回合是個男生，去和路過的情侶打招呼，和女生說分手吧我來養你，被人家男朋友踹回來。第四回合，音樂聲停得很快，若竹沒及時把酒瓶子丟出去，大家起鬨。若竹選大冒險，讓大家好是費了一番腦筋，王涵默默舉手：「要不還是青蛙跳？」

被大家否決。

「水裡憋氣一分鐘？」大家覺得沒意思。愛鬧的男同學一拍腦門：「和陌生人接吻！」王涵簡直想告訴他在主席面前說這種話你還不如去死。若竹卻沒有反對，站起來直接問：「男的女的？」

王涵拽他，故意說的很大聲：「他們開玩笑呢，不要勉強。」愛起鬨的男同學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借酒裝瘋，非要他去。王涵看一眼對面，肖越面無表情地喝酒。得，她也攔不下。

若竹嚐試詢問了幾個，女孩子都羞澀地跑開。後面遇到有個男生的眼神里寫著驚訝，但沒有拒絕，確認他是大冒險，而不是其他目的，才說好啊。學生會的人歡呼雀躍，緊緊盯著兩個人。若竹抿抿唇，半垂著眼睫，男生這時候有點緊張了，小聲笑了笑，對面前的人說你長的真好看。若竹彎彎嘴角：「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