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極！放下！」

冉蒼只能喊他，萬一孟極手一滑——雖然他相信孟極不會，但萬一呢？

孟極抿了抿唇沒說話，長劍從劍尖一點點消散，他退了幾步靠到牆邊，雙手環臂，一雙異瞳直直盯著蕭格。這是個帶著防備感的姿態。

冉蒼能感覺到孟極不會違抗他，但也不會與他更親近。

很微妙的距離。

「沒事吧蕭格？」

冉蒼暫且放下孟極的事，有些擔憂的湊到蕭格旁邊想看他脖子有沒有被孟極傷到。

「沒。」鴿子精下意識抬手擋住，反過來問他，「冉蒼，你剛剛做噩夢了？我看你一直擰著眉頭滿頭大汗，叫也叫不醒你。」

他抬手向冉蒼展示了一下手機熒幕內的東西：「叫不醒做噩夢的人怎麼辦」。

冉蒼不太想回想剛剛的夢，但很奇怪，以往夢醒內容是越想越記不起的，此時那人的身影卻像是已被刻入腦海中，有什麼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不能忘，雖然也忘不了。

「……我不知道。」冉蒼低垂下眼，陰影之下，右眼下方一點硃砂痣愈發艷麗，「我想不起來我夢了什麼。」

他撒謊了。儘管他的本意不是這般，但他晃神的一刻話語脫口而出，此時再收回也來不及了。

他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孟極眼神幽暗了一瞬。

「想不起來就讓他過去吧。」蕭格道，他站起來，給冉蒼倒了杯熱水，「洗個澡好好休息吧，有人守著你我也不用呆在這了，我先走了？」

他沖冉蒼眨眨眼，冉蒼瞬間反應過來這人肯定誤會了什麼，但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冉蒼是發現自己的語言系統越來越無力了，很多事他都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與其越解釋越亂，倒不如就隨便他誤解了。

「東西你就自己收拾下了哈，雨傘我拿走了哈。」

他說著走到門口，順手拿走冉蒼掛在門旁邊的傘，沖冉蒼揮手示意他不用送。

「……路上小心。」

最後冉蒼只能這麼說。

冉蒼關上門，轉身準備問話，卻見孟極不知何時走到自己旁邊。

他伸手拉過自己的手，自然而然地單膝下跪，將手牽到面前仔細看著，手指攀上手腕，輕輕地摩挲著。

孟極的指腹上覆著繭，又是指尖發涼，這樣的摩挲帶來的癢意使得冉蒼忍不住皺眉。

又來了。

又是這種詭異的理所應當。

又是這種不應有的不抗拒。

「……沒事就好。」

孟極輕聲道，聲音裡帶上了幾分疲憊。

……我能有什麼事？

冉蒼很想問，但話到嘴邊又是止住。

「你先鬆開。」他有些無力，「孟極，有事別瞞著我。」

孟極沉默著不肯回話，遵循冉蒼的話鬆開他的手，站起身來。冉蒼不適應的揉著方才被握著的手腕，試圖以自己掌心的溫度，覆蓋被孟極握住的觸感。

他抬步走向沙發坐下，孟極也跟上，卻始終落後冉蒼半步。

其實滿打滿算，他真正與孟極有所接觸也就兩天時間，再不濟從生日當天算下來也才不過半個多月，可冉蒼總覺得過了很久，久到他對孟極難以設防。

這不是什麼好訊號。冉蒼想。孟極真的有他感覺的那麼可信嗎——縱使孟極真真實實救過他的命。

按孟極的說辭，他不過是來報恩的。前世的事他哪知曉，真按他說的，一命抵一命，孟極想走早就可以走了，又何必在這守著他。

冉蒼越想越覺得不對，他抬起頭來看向站得直挺的孟極，心下如五味雜陳。

「孟極。」

面前的人抿了抿嘴，不語。

「……別瞞我。」

「我——」他頓了頓，又生生止住。

孟極擰著眉頭不說話，冉蒼知道他大概是什麼都不願意說了，一時氣火攻心：「——說話。孟極，你到底瞞了我什麼。」

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了，擠在腦袋裡像是要把腦殼撐炸，他遭不住。那種詭異的熟悉感在他心上像針扎，他信任孟極，但他不相信孟極，強烈的矛盾感似乎要把他生生撕裂，比之前在那橋上要更甚之千百倍。

冉蒼再坐不住，他起身逼近孟極，近到呼吸交錯。

「不知道對你更好。」孟極別開臉，不肯直視冉蒼，「別問了。」

「你不是我，你怎麼篤定——」

「別問了。」

孟極打斷他，一雙異瞳里盛著冉蒼看不懂的情緒，也清楚的倒映著冉蒼的臉。

他退開一步，身子霎時虛幻起來，在冉蒼的獃滯中隱入空中。

……我這是怎麼了。

冉蒼往後撤一步，卻是沒能站穩跌入沙發里。

窗外雨還在下，雨聲更襯得屋裡寂靜。白熾燈光明亮而刺目，他抬起手橫過遮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