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再一睜眼，人已經到了醫院裡，旁邊兒聲音實在惱人的人，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都是誰啊？」

晏辛人不知去了哪兒，裴安咳嗽兩聲就聽見楊修明的聲音傳來：「醫院。」

他大概覺察到裴安不喜歡人都圍在他身邊兒，三兩句話把人散開了，拉了把椅子坐在裴安旁邊兒：「下次不舒服早點說話，搞得我好像在壓榨你似的。」

裴安看了看手邊兒的吊瓶，抬手把針拔了：「難道不是麼？有本事凌晨你別叫我過去啊。」

「哎你別——」楊修明連阻止都來不及，最後嘆了口氣無奈道：「你自己拔的，一會兒扎針可別喊疼。」

「醒了就是好了。」裴安瞥了他一眼，「晏辛呢？剛才不是聽誰叫他去了？」

「可別提了。」楊修明一聽他提到晏辛就覺得腦袋生疼，「你知不知道自己怎麼過來的？御劍！這說出去誰敢信？」

裴安聞言一愣：「御劍？什麼東西？」

「就是踩在劍上飛。」楊修明找了張照片給他，「御劍——這玩意兒說出來誰會信？民俗科要早知道他有這本事，肯定不能讓他用啊。」

裴安沒忍住笑出了聲兒：「怎麼？被人拍著了？」

「何止是拍著...」楊修明嘆了口氣，「視頻還掛著呢。」

「那最後怎麼說的？」

「劇組拍戲唄...」楊修明看著病房外吵鬧的人群抬了抬下巴，「這不都是來看熱鬧的麼。」

裴安並沒在醫院裡待多久，好在他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等晏辛進到屋裡來交代了兩句又覺著困得不行，沾著枕頭就昏睡了過去，再一睜眼旁邊兒又開了個吊瓶。

裴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針頭，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說話還帶著點兒悶聲：「李姣回校了麼？」

晏辛就站在窗邊兒，聽見他說話，這才點了點頭：「民俗科找人看著了，剛才還在醫院裡。」

裴安朝外看了一眼，天已經變成黑壓壓的一片，透過窗子還能聽見雨滴聲，實在有些悶得難受。

晏辛不知道在思索什麼事情，好像有話想跟他說，半晌卻沒開口。

「出什麼事兒了？」裴安問了一句，手上稍稍使力想要坐起身，卻不留心壓倒了針頭，頓時倒流回去一截血來，他瞧了眼快要輸完的吊瓶，索性把針拔了下來。

晏辛眉頭緊鎖，半晌斟酌著話語開口：「方才我為你起了一卦，一朝卦象所示——你現下的魂魄是合魂。」

裴安走到他身邊兒：「合魂？」

晏辛轉頭看著他：「合魂的一方是你本身的魂魄，還有一道魂魄，我卻瞧不出是什麼東西。」

裴安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有東西寄生在我身上？」

晏辛開口道：「倒也不算是寄生，只是拼湊在一起罷了，只是那道魂魄...」

他話才說了一半，卻發覺裴安忽然蹲下了身子，連帶著整個人都在打顫，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一半。

「晏...辛...」

裴安只覺得自己腦袋跟漿糊似的，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可是身上巨大的痛楚卻叫他不得不開口。

「上仙門....」

裴安才說完這三個字，整個人便又墜入了無邊黑暗中。

做夢，實在是件太正常不過的事了，有人說夢境是一種預兆，也有人說不過是腦子裡天馬行空的想法罷了，這事兒裴安從沒想過——至少是在今日之前。

面前是好大的一場雨，除雨之外，還有如血海一般的屍林。

這是哪兒？

裴安實在分不清楚，他勉強睜開眼，卻發覺不遠處跪著個人，三寸鋼釘生生釘骨節上，細白的指節撐在地上，白衣綉鶴里花紋里攢著青絲，脖頸處溢滿了血。

他是誰？是晏辛——還是別人？

裴安朝前走了兩步，卻見那人的發梢微微一動，露出張蒼白的面龐來。

裴安一時怔在了原地。

這個人——竟有副跟他一樣的面龐。

他尚且來不及反應，便見另一道身影出現在面前。他瞧不清這人的木昂，卻只聽他朝地上的人問了一句話：

「道門中人，是不是被你所殺。」

「你覺著呢？」

地上人彎了彎眉眼，稍稍一動便泛著血漬，印在白衣上十分乍眼。血珠順著他的發梢滴落下來，在面前積出淺淺一汪血泊，裴安下意識低頭看去，卻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陷入血海中不可自拔。

這感覺實在說不上來，像是身體里有什麼東西被生生撕裂開來，可是從裡到外卻半點都瞧不見，裴安覺得自己就要溺亡在這一攤血海里，卻忽然聽見道焦急的聲音：

「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