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蕭逸又撬窗閃進了沈涵的房間。手裡晃出一張放榜紅文，「沈學霸，看看，誰中了今科狀元？」

沈涵拿過來瞟了一眼，心頭巨堵，陸天啟？那是他曾經的同窗，傅老先生對他的評價可不怎樣，文風油膩、格局促狹。

「你曾經的同窗，遠不如你，是不是很憋屈？據說你們同為傅老先生的關門高徒，若今年你能上京赴考，說不定當朝狀元便是你了，當朝年齡最小的狀元，錄個京官噹噹輕輕鬆鬆，如今被那陳洛困於此，真真可惜，哈哈。」

得意的笑刺激著沈涵，他如此苦讀，確實是想過破一破當朝年輕狀元這個記錄。

該記錄保持者還是10年前，創下十七歲得中榜首的劉炳元，雖然年紀太輕得中狀元也並不完全是件好事，尚缺乏獨當一面的成熟、穩重，只能當些文職或輔職，運氣好些入宮侍讀，但這不適合他，他脾性清冷，在宮中呆不了。

見沈涵鬱郁，蕭逸更是得意，逗這小書生玩兒真是有趣，繃緊的青蒼的小臉，無辜又倔強，像只充滿生機又緊張的林間小鹿？

只是這種菜色怎便入了陳洛的眼呢？他也真想不通，陳洛絕不適合這樣的，陳洛絕對只適合他，或他非常的適合陳洛。

「不想逃出去麼？」蕭逸壞笑的看著沈涵。

「幫我逃出去！」沈涵也不管蕭逸是敵非友了，他不能再在這裡虛耗歲月了，虛耗到何時？又有何用？一直看陳洛與人恩愛麼？

「陳莊主貪嘴，後庄門每天下午申時都會大開，半個時辰左右，陳叔會親自在那驗收農民漁民送來的時鮮魚蝦蔬菜。能不能出得去就看你的運道了。」說完蕭逸瀟灑的跳出窗，閃了。這小書生的存在始終是一個麻煩。

沈涵透著窗縫看向窗外，杜秀明正在湖邊陪陳洛練劍。

「停！」杜秀明喊，「累了。」

陳洛很是得意，「我爹爹也總被我打得喊累，我從沒累過，就是餓。吃多少肉多少碗米飯多少個饅頭都不夠的餓。」

杜秀明眼有深意的看了眼小書生所在的那扇窗，若最後是蕭逸得了陳洛還好，若是那小書生，嘿嘿，那小身板哪受得了陳洛這沒個邊的體力。

「看那邊作甚？」陳洛不解，也不滿。他已有領地意識了。

「那窗裡面有甚？」庄大龍在一邊問起。杜秀明瞪了他一眼，「莫過去招惹，莫忘了你那手腕怎生傷的。

陳洛也瞪了他一眼，竟已有幾份陳天華的范。庄大龍低眉順眼應承，卻按捺不住好奇。

——————

好奇心真會害死人的。

庄大龍很好奇，那扇陳洛總深情凝望的窗里有什麼。他有自己的產業在打理，來得並不勤，並不知這莊裡還困著個小書生。

昨晚喝多了，他和舅舅杜秀明都留宿山莊客房。一早酒醒了他便溜到了小書生窗前，小書生倒是難得的對他打開了窗。

「是你啊，學霸？你怎生在此？」庄大龍吃驚的看著沈涵，儘管他和沈涵只在幾年前同個私墊就讀過不到一年，但對沈涵這個傳說級的學霸印象深刻。

「鬼知道這家人發甚神經，幫我逃出去。」沈涵只覺庄大龍有許些面善，不太好意思問這人姓甚名誰。

嘿嘿？玩珍（囚）藏（禁）啊？唔，話說小書生這模樣這身板倒是挺合適。

「你還在溫書？話說書里還有甚玩藝是你不懂的？」庄大龍看著小書生鋪得滿滿一桌子書。

「幫我逃出去！」沈涵無意和他瞎扯，只是重複著重點。

「怎生幫？」庄大龍倒無所謂幫不幫沈涵，畢竟如果難度不太大，幫個鐵定有天會高中走仕途的老同學也挺劃算，權當人脈投資。

「他們問起，你、 便說我是你男友，反正你每任男友也超不過兩個月。我馬上就出城，累不了彼此的名聲，」沈涵終於記起來了，這人讀書極渣，卻是全城著名的花心大羅卜，「我要赴京趕考，事關重大，念在同窗份上，幫個忙。」沈涵扯住庄大龍的手臂。

呃。庄大龍本想說兩句輕薄話，但礙於學渣對學霸天生敬畏，愣是沒敢說出來，但想想這個清冷大學霸當過他的名義男友，以後在同窗會上拿出來炫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便傻樂的笑。

陳洛從後山沖完澡回來便見沈涵難得的開著窗，沈涵還扯著庄大龍的手臂，兩人有說有笑，心裡一時像被饅頭噎住似的堵，他用手順了順心口，急急掠了過來。

「聊甚呢，這生開心？」陳洛面無表情的看著庄大龍。

呃？有些許不妙？庄大龍甚怵陳洛，他看了看手腕，「沒甚，我、過湖邊晃晃。」

庄大龍一走，沈涵欲用力關上窗，陳洛有些許分神，伸手阻止慢了一步，被夾個正著，左手四指被夾了道頗深的口子。

沈涵抬頭看了看陳洛，有點慌，這人身手那麼好，會不會揍他？

陳洛掏出手絹，包紮傷手，月白色的手絹很快被鮮血漬透了，沈涵看得心有些發顫，又怕庄大龍回家了，便伸長著脖子看向湖邊找著庄大龍的身影。

「你總看他作甚？」陳洛啞著聲問。他有多久沒見著這小書生了？怎麼著都不願意開窗見他，卻願意開窗和庄大龍說笑，甚少生氣冒火的陳洛眼前有火苗在竄。

一股委屈已久的惡氣漫上了喉底，沈涵沉聲答：「他曾是我同窗，我們很好。」

「怎生好法？」陳洛看著沈涵，眼裡那份素有的溫潤不見了，有些許清冷又有些許灼灼？

「一起逛小吃街，吃燒烤，郊遊，我是他男友。」沈涵迴避陳洛的眼神，倔著臉挺著胸膛做個勇敢的中國人。

男友？陳洛雖不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只是心更堵了，再次用手順了順心口，但並沒有任何緩解，「後山山瀑很美。」

沈涵看了看陳洛，不知陳洛突然說這個是何意？前嘴不搭後唇的。「男友」這個詞並沒有達到他想刺激陳洛的效果，他也很堵，瞟了眼湖邊的庄大龍，悠悠的問：「你不覺得他甚是英俊麼？」

陳洛轉頭看向庄大龍，作為城內第一強攻，庄大龍確實高大英俊，劍眉星目寬肩窄腰長腿，攻攻應有的硬體配備他全有。

「那鳳儀小館的小倌也很英俊。」陳洛淡淡的說。

「你？！」沈涵本是想激氣陳洛，沒想反被陳洛氣得極度炸毛了，再次叭一聲用力關上窗。

「沈哥哥。」陳洛沒再阻止，只是低聲喊了一句。

「莫再叫我沈哥哥了。」沈涵在窗里氣呼呼的喊，我不配。

陳洛並不善於這樣言語短兵相接。他最後這兩句話，說得極不清不楚，他自己也知道。

他說後山山瀑很美的意思是，城中有那麼多好玩的，山上沒有，我可以帶你去後山看山瀑，我認為那裡最美，我想帶你去。

而最後一句，他的意思是英俊算什麼？英俊的人多了，有何值得說的。

心裡堵得他想揍人，他疾速掠向在湖邊發獃的庄大龍，一手抓起庄大龍的衣襟，一手握拳。

「停！」庄大龍揪著臉偏過腦袋，躲著那隻隨時會揍下來的拳頭，這一拳揍下來，他非腦袋開花不可。

畢竟情場上打過滾，知道自己無意間觸了什麼逆鱗，急急解釋：「我和他沒甚，絕對沒甚，我們曾經同窗，不到一年，他是大學霸，我是學渣，他如何會看中我？」

陳洛沉著臉，看著庄大龍，想不通這個在他拳頭下瑟瑟發抖的人有何英俊，一拳下去變成個豬頭，還有甚英俊的。

「你、你不可恃強凌弱。」城中第一強攻真是急了，這種話也說出來。

他知道陳洛家教甚好，這話絕對有效。

「為甚同窗不到一年？你們便去逛夜市吃燒烤？他說你們甚好？怎生好法？他是你男友？男友是何意？」陳洛炸出一串的問題。

庄大龍快崩潰了，他還沒應承沈涵當那個便宜名義男友啊，在陳洛的拳頭威嚇下，一時全坦白從寬了。

「那是好多同窗好友一起，先生也在啊，少莊主，我比他大些，我留級他天才寶寶跳級，就跟他在一個私塾就讀了，你沒下山讀過書不明白，他的學霸程度相當驚人，堪比你的習武天賦，他臨江府籍，鄉試回的臨江府考的，聽說也是臨江府的前五名。男友是他誑你的，他想讓我幫他逃出去，我哪有能耐當他這大學霸男友，壓力太大，會陽萎的……」

「等等，」陳洛正色打斷了庄大龍的話，「你比他大些，你多大？」

「新年我20，他應該16。」庄大龍訕訕，畢竟留級太渣了，實在慚愧。

才16，去年便誑他虛長19載，還真夠虛的。

確實讓這小書生誑了，陳洛再次握緊拳頭，庄大龍都快哭出來了。

「他表字是甚？」

「沈、沈沛霖好像，先生還打趣過他，要是殿試遇見洪災年，成績再好也會被刷掉。」

「洛兒！」陳天華沉著臉走了過來。

陳洛放了庄大龍，垂手站在一邊，庄大龍麻溜兒躲到陳天華身後。

「這生對客人？禮數都學到哪去了？」

「切搓功夫。」陳洛胡謅了個由頭。

「哼。」陳天華負手走向湖心亭，蕭逸和杜秀明、杜翔都在上面釣魚。

庄大龍大著膽子湊過來跟陳洛示好，畢竟這藝高人傻的少莊主也是棵可傍的大樹，「那小書生不是我的菜。」

其實是他根本就不敢肖想小書生，畢竟學業上被劇烈碾壓的感覺頗為不爽，已經嚴重到會影響床塌上的發揮了。

這話陳洛不是很明白，他疑惑的看向庄大龍，庄大龍朝湖心亭努了努嘴，示意他歡喜的人並不是那小書生。

「我父親？」陳洛蹙緊眉，沉黑起臉，拳頭再次握起。

庄大龍跌倒，猛搖頭，不不不、這個更不敢肖想，這頭大莊主誰啃得下。

「你舅舅？」只要不是他父親就行，拳頭輕輕放下。

「陳洛你是不是有問題？」庄大龍惱了，「那是我親舅舅，我再混，也混不至此。」

「哦。」陳洛聳聳肩，撩起長袍，在湖邊石上坐下，只要和他父親、小書生無關，他便沒有多大興趣，「你們玩兒去吧，我打坐。」

他很氣，對沈涵肯為庄大龍開啟那扇窗、肯抓著庄大龍的手臂說話、還誇庄大龍英俊氣。

但他相信庄大龍的話，因他對自己的武力值有自信，在他的拳頭下庄大龍絕不敢說假話。

他現在特想用庄大龍家的混元掌把庄大龍揍成個豬頭，然後拎到沈涵面前，叮咚，你的英俊豬頭假冒男友上線了，選擇1，繼續暴打豬頭，選擇2，暴打豬頭繼續，選擇3，重複1、2，他沉著臉假裝打坐臆想。

「陳洛，你歡喜沈涵？」庄大龍小心翼翼的問。

陳洛沉思，他其實不太明白，歡喜一個男子是甚意思。

「你歡喜蕭逸麼？」庄大龍繼續問。

陳洛搖頭，很坦然的說：「他於我有恩，可過命的交情。與歡喜不歡喜無關。」

庄大龍也搖頭，哎，如此坦率，還真是傷人啊。

「歡喜一個男子，是甚意思？」陳洛問。

庄大龍劃過一絲想誑陳洛玩的心思，但最終還是挑最簡單的答，「和歡喜一個女子，無甚差別。」

「嗯？」陳洛不解。

「你父親歡喜你娘親，便是歡喜一個女子，若他歡喜的是一個男子，只是無法生下你罷了，其它無甚不同。」

「就如你歡喜你舅舅？」

「我沒有歡喜我舅舅！」庄大龍暴走。豎子不可教，讓陳洛繼續傻白吧。